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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私探
饭香四溢,碗箸交叠。
“有这样的事?”
“是啊。”瞿馨叹口气,倚上椅背,“要不怎么那么累呢。产科工作量本来就大,现在又有那几个产妇、家属要安抚。虽然护士们很得力,总归忙得够呛。”
两个警察对望一眼,都觉颇为意外。
原来,延安医院产科最近出了怪事。接连有几个产妇在生产时行为古怪、大违常理。好容易产程熬完了,要么是孩子没事,大人痴痴傻傻;要么就是孩子四肢一直发紫,总也不睁眼,状态有异,家长干着急,病理上却又查不出原因。
其实女人生孩子,哭喊失态,乃至嘶叫胡闹都属正常。但是那几人生孩子时,竟然如弓弦紧绷一般戒备起来,宫口不开反收,把孩子包得紧紧的,让接生者十分棘手;喊得也挺怪异,不是因为疼痛和用力而叫喊“不行了”、“不生了”之类,而是“还我”、“不要带他走”云云。
“最邪的一桩,是前天剖腹产那个。”瞿馨向桌子近了近,神色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麻醉作用下,居然还能差点坐起来,把主任都吓着了。后来又是止血又是镇定剂的,还从别的医院借调专家……虽然脱险了,人到现在还没醒。”
孙衍这顿饭吃的本来不自在,现在被这离奇的事件吸引了注意力,对瞿馨的生分已少了几分,接茬道:“这——这不是见鬼了么!”
“可不是么。”瞿馨说完,微觉丧气,又轻叹一声。
白玉堂一直蹙着眉,听见“见鬼”二字,摆了摆手:“子不语怪力乱神。馨姐,我正觉得你这医生也能改行干刑侦了,你又改玄幻路线啦?”
瞿馨把筷子一放:“所以才请你帮着参谋呢!作为唯物主义者,你姐我已经把药理学的相关文献都查遍了。排除了药物过敏、中毒、致幻等等。我也想不通了。”
看来,谁的知识都有盲区啊。白玉堂想着,轻呷一口茶,薄唇抿了抿,眼神变得沉静,忽道:
“两年前,卉城区有一桩怪案。”
瞿馨见他开口,会神聆听。
“一个身强力壮、身心健康的人被人发现死在家里,法医判断,死因是心肌纤维撕裂和心脏出血——吓死的。当时大家都奇怪,因为那人算个钻石王老五,平日里待人和气,风度翩翩,怎么会在自己家里过度惊吓暴亡。”
孙衍听到这里“嘿”了一声,显出兴致勃勃的样子,显然他知道全部故事。
“局里调查了现场,所有嫌疑人都已被排除,就在大家都以为死者仅属暴亡,案件不成立的时候,有警察从卷宗中发现了线索,很快一举告破——原来是仇杀。作案的就是他邻居房客,通过制作各种声效和幻影,让曾经作恶行凶的中年男子恐惧至极,自食其果。”
瞿馨正惊讶间,旁边孙衍接茬了:“那破案的警、警察,就是我们白队!他发现死、死者几年前与另、另一个案、案子有过交集,于、于是顺、顺藤摸、摸瓜,连刷、刷好的墙里有凿、凿薄过的痕迹,都、都查了出来……”
这小伙子极少一次说那么多,加之兴奋,愈发口吃得厉害。孙衍记得清楚,那时自己才刚入职,就是这个案子使白玉堂从中队长候选人正式提拔上来。局里给的评价是“智勇双全,年轻有为”。自那时起,自己就佩服这个队长,愿意跟他干。
白玉堂故作淡定,仿佛毫不在意自己的成绩。
瞿馨点点头,却仍觉不解:“可那些产妇又没得罪谁,谁会用这样的法子去对付她们啊……再说,医院里严丝合缝的,要真有谁暗地捣鬼,大家还能不知道?”
“姐,你刚才不还说,法医也有检不出的药品么?任何机制都会存在疏漏,医院安保不也一样?”
“……唷,”瞿馨把自己表弟又打量了打量,道:“听你这意思,白队长准备对我们的安保系统来一次全面检查了?”
白玉堂没有答话。他往窗外看了看,眉毛一抬,嘴角抿出一条倔强的弧线。忽地,又回转视线,望向孙衍,面容含笑,神色却有些奇怪。
小孙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
这细节哪能逃得过瞿馨的眼睛,看看两人,问:“你们打什么哑迷?”
白玉堂答道:“你们医院不在我们辖区。按理说找市局更合适些。不过,医院要是想报案,应该早就着手了。家属们如果通过气,也该多少曝光了些吧。姐,你看我怎么帮你比较合适?”
瞿馨自然是通透的,闻言即刻会意。这表弟心高气傲,其实已经跃跃欲试,动了要私探一番的念头,却要自己配合他,前方开道,后方扫土。于是把头微微一偏:
“你愿帮便帮。不过不是帮我,是帮那些母亲和孩子,以及你们自己同行。”
她想了想,又道:“打草惊蛇的禁忌什么的我就不说了,你比我专业。但医院可是有规矩的,我最多能帮你知会中层干部。如果你毛手毛脚给我得罪了大领导,害我减薪降职什么的,看我不叫姨妈收拾你。”
白玉堂办案经常不着家,最怕自己亲妈收拾。可是表姐这句话就意味着答应他了,自然忍不住高兴,笑道:“别打小报告,姐,你就瞧好吧!”
……
产科的住院部和门诊部离得不远,是一座独立的L型三层小楼,包括诊室、病房、产房、手术室等区域,建筑结构普普通通,风格简单舒适。
在保安的陪同下,白玉堂和孙衍大致看完,又重点查视了二层产房和三层手术室周边,均未发现异常,于是准备再回头察看其他场所。
刚回到走廊,却见卫生间附近,一个女人目光空洞,不知望向何处,身体簌簌发抖,眼看就要趔趄倒地。
白玉堂忙上前扶住。看这女人脚步虚浮,病号服下肚腹微垂,腰背无力,是个生产不久的产妇。
这时走廊里护士很少,保安查视了她手牌号码,孙衍忙去帮着找家属。
白玉堂刚把她扶着站稳,却听那女人念念有词:
“……黑……不要碰……魔、魔鬼,魔鬼……啊!”
白玉堂惊诧不已——难道这就是馨姐所说的症状?
此时家属已经奔行出来,向白玉堂道了谢,几个人陪同产妇回房。孙衍担忧地望了望,也不知这些产妇发病间歇多久,家属能发现几成。
白玉堂却神态凝重,看来这医院真的古怪。想到犯病的不止一位新妈妈,心生怜悯,更决心一查到底。
他将刚才情形回想一遍,站到产妇刚才发病时的位置,扫过视线中每一个区域。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某处。
“请问,”他向保安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他手指向卫生间旁边那扇窗外。透过那扇窗,能够看到“L”型楼体的尾部,有一段似乎与楼体质料略有区别的空间,向东延伸了几米,二楼以下由独立的立柱支撑,使整个楼俯瞰起来更像是一个“乚”形。
“哦,”保安看后答道,“那是之前与旧门诊大楼连结的廊道。旧门诊大楼三层正好是妇产科门诊,所以两个楼搭了个通道,方便孕产妇。后来旧门诊楼拆了,新楼盖得比较远,那个廊道用不上。但是咱这楼空间紧张,全部拆了太浪费,所以干脆留了一截,改建做设备间。”
“那设备间似乎是在手术室后面?”
“对,它和手术室一墙之隔,方便取用设备。下面那层,也是产房的外扩空间,拆旧楼时,也放了些仪器。地皮少,就紧凑了。”
白玉堂道了谢,回到表姐处。此时瞿馨也已把产妇发病的时间地点等信息告诉他。白玉堂便向表姐提出了查看设备间的要求。
“那地方可不方便,”瞿馨皱了眉,“别说都是些重要仪器,最主要是和产房、手术室相连,现在秋季生育高峰,随时都有生的,你俩大男人怎么能进去。”
“姐,”白玉堂小声道,“你都跟领导说过了,我要是现在撤的话,你回头怎么汇报?说便衣看过了,没问题,不需要警局帮忙?那万一以后真找到作案的呢?”
他见瞿馨已经犹豫,又道:“人民警察总该信得过吧?不论是我,还是市局的人,任谁都得查那个设备间的,又怎么会故意损坏仪器?晚查一天,有可能就有新的受害者……”
瞿馨终于被他说动,当下拿了主意,去看哪个领导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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