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去世了。那时年少的我,虽然对爷爷的过去没有多少了解,但悲痛之情也是难以言表的。现在回忆起爷爷来,接触的和听说的也是很少的。
不知道爷爷识多少字,但我知道爷爷经常嘟囔“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并能说上好长一大段。当时也不知道爷爷嘴里说的是什么,反正是含糊不清的多。我们是文革初期的小学生,现在的国学经典在那时是四旧,是不让我们小学生接触的。多年后才知道爷爷嘴上说的是《三字经》。
爷爷的事多是听父亲说的。
爷爷是兄妹七人中的老大。四兄弟中我只见过三爷。二爷和四爷早年已不在人世,并没有留下子女,因而就一无所知了。在家谱中爷爷是“春”字辈。取名为“春香”小名唤作单字“官”。想必老爷是有学识的,要不也不会起上这么儒雅的名讳。
爷爷刚成年就成了家庭生活的台柱子。用一根扁担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在那个家庭作坊式的年代,爷爷靠卖豆腐养活了诺大的一个家庭。那时卖豆腐是用石磨磨桨后再经过,过滤、加热、点卤、压制等几道工序才能做成的。刚开始石磨是要人推的。这些工序起初是爷爷一个人完成的。爷爷总是下午推磨做豆腐第二天肩挑担子到很远的地方去卖。这中间还有农活需要爷爷打理。爷爷的辛苦是不言而喻的。
可能是老爷下世的早,当家的是老奶奶。而老奶奶褊袒姑奶奶们,所以三个姑奶奶出阁后有住在娘家生活的。这为后来的家产分配埋下了祸根。以至于父亲在世时从不与其中的两个姑奶奶家来往,想必着实是气伤了。这些家事父亲是从来不与我提起的,可能同母亲说起过,一些只言片语是从母亲口中流露出来的。听说大姑住娘家时间很长,母亲不太情愿,说起过闺女住娘家是我们家的传统之类的话。从这些隐喻的话中我猜测到其中的隐情。
爷爷的勤劳是从很多实物中知道的。家里有一口水井,井中的砌石大而平整。井口是用四块方石砌成,每块都有两百斤以上,都是爷爷用牛车拉回来的,光是装上车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爷爷用一条扁担不但使一家人生活下去了,还置下了田产。以至于解放初期土改时被划成了中农。爷爷小腿上青筋祼露,小时候听说是伤力,现在知道是静脉曲张。据父亲说是卖豆腐过冷水留下的。爷爷七十多岁还拿镰刀上树摘桧椿,有点不服老的劲头。爷爷崇尚“能买亏心物不吃便宜嘴”的信条。在买东西上从不斤斤计较。据父亲讲爷爷在集市上看中了一头青牛,别人出四十八个大洋,他用四十九个大洋买下,表现了一个庄家人的厚道。
爷爷与姑奶家不和睦,据说为家产打了多年官司。爷爷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就让父亲上学,父亲也勤奋终于积累了不少知识,成了当时村上的饱学之士。其书法苍劲有力在附近庄上是小有名气的。
爷爷一生没有住过瓦房。当父亲计划盖瓦房时爷爷说盖好了也不住。果真父亲去拉瓦时爷爷就撒手西去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母亲做了肉汤让我喂爷爷喝。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顿奢侈的饭,一年难得吃上一次。只所以吃上这顿晚餐是因为第二天早上请人去拉瓦。为赶车的把式准备早餐买了肉,才有了做成肉汤的可能。由于忙母亲让我去给爷爷喂饭,那时爷爷已不能下地走路了。爷爷脖子僵硬低不下头吃不成饭,我就唤母亲,是母亲喂爷爷吃了最后一顿饭。那天晚上爷爷终止了生命。
勤劳的力量是无穷的,它是不可估量的财富。爷爷靠一根扁担挣下了中农的田产,确实不易,靠的是勤劳。爷爷去世了但他那勤劳的品行传了下来,使我们受益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