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儿子主动拉起那个沉甸甸的旅行箱,准备下楼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跟在后面的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位读
初中三年级的小伙子已经开始长大了。
这个大旅行箱装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只是我们一家人到北京过春节期间所换洗的衣物和购买的特产,不过,算起来也有近百斤重。说旅行箱的重量是其次的,重要的是,我透过儿子拉旅行箱的这一自觉行为,读到了他的担当意识。后来,我跟妻子聊起来,才发觉自己因为过于注重内心生活,常常忽视了儿子点点滴滴的成长。
就拿这次出游来说,其实从年前决定一家人自行到首都过春节之日起,儿子就以主人翁的角色,与妻子一起商量出发时间、预订机票、行程安排、游玩景点等方面的事宜。到北京后,无论是登长城,逛庙会,还是游故宫,看鸟巢,无论要搭乘地铁,还是乘坐公交车前往,等等,全都由儿子与妻子一起研究商定,我尽管放心跟着走就行,这让我这个“路盲”既省心又省事。每到一个景点,儿子都会为我和妻子选取最佳的方位和角度,拍下一张又一张值得纪念的照片。每次看到他拍摄时的动作和摆出的姿势,都俨然是位摄影师。儿子当然不是摄影师,而是一个超级车迷,去年他和妻子专门到香港选购这台尼康单反相机,为的就是拍摄汽车用的。儿子曾经这样说:“别的男人在街上最爱看的是美女,我在街上最爱看的是靓车。”儿子对汽车的钟爱由此便可见一斑。也很巧合,我们这次北京之行在金宝街入住的这家酒店附近,有多家名车专卖店,里面摆放的都是如宾利、兰博基尼、劳斯莱斯、柯尼塞格、法拉利、玛莎拉蒂、帕加尼、布加迪、迈凯轮、阿斯顿马丁等世界级名车,这让儿子兴奋不已,对着这些名贵汽车拍了许多照片,加上他在马路或街道上抓拍的,这些名贵汽车的照片共有上百张,他还专门用磁盘保存了起来。我知道,这上百张名贵汽车的照片便是儿子这次北京行的最大收获。
这次春节游北京,儿子还有一件事让我感到特别的欣慰和高兴:那天到北大,在未名湖畔,我们邂逅了身患残疾的自由作家庄酷,他在签名售书。庄酷因先天性脑神经挫伤导致肢体残疾,国家二级重残,就连说话、写字、走路都很费力、费时。他1990年立志从文,1994年开始发表作品,1995年考入东北农业大学,1998年出版第一本个人专集《不悔青春》,至今已出版10部作品。1999年他进入北大中文系研修古代文学。为了谋生,为了自食其力,为了实现自己的文学梦想,庄酷就这样写书、编书、出书,并长期在北大未名湖边签名售书。他自强不息的奋斗经历曾经被电视台、报纸和网站等媒体报道,他的事迹和所写的书,感动了无数的观众和读者。我为他身残志坚的精神所感动;为他对文学的不懈追求所敬佩;为他对精神阵地的坚守所赞许。他操着含糊不清的语言向我们推介他的书。妻子心怀慈悲,要布施行善,她本想直接给他50元钱,不拿他的书。儿子便用家乡话悄悄地提醒妻子:“只给他钱,不拿书,会伤他自尊的。”儿子的话说得太有道理了,仿佛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呀,我们无论以什么方式去布施行善,都要懂得保护受施者的自尊。《菩萨本行经》上还这样说:“如果有众生,不能至心布施,不能以恭敬心布施,不能以欢喜心布施,或者贡高自大而布施,或者受施的人相信邪见,颠倒是非,这就好像在很差的土地上耕种,下种虽多,所收却很少。”相反,“如果布施的时候,能以欢喜心送与,恭敬心送与,清净心送与,不望回报送与,或所送与的人,正碰上菩萨、圣僧。这就好像在良田播种,下种虽少,所收却很多”。进一步地说,往往是身患残疾,或遭到不幸,或遇到祸害的他们,让我们看到了世间的苦难;认知了人生的缺陷;懂得了生命的珍惜。他们令我们的内心变得柔软,思想得到净化,灵魂获得升华。如此说来,我们还要感恩他们。这正如林清玄所说的那样:“我们布施时应怀着最深的感恩,感恩我们是布施者,而不是乞求的人;感恩那些秽陋残疾的人,使人们警醒,认清这是不完满的世界,我们也只是一个不完满的人。”最后,妻子用那50元钱,买了庄酷一本定价39元的自传散文集《热爱与持续性疼痛》。正所谓“以文常会友,惟德自成邻”,我自己在工作之余也爱写作,所以,我还从背包里拿出一本自己去年出版的《幸福时分》赠送庄酷,并祝愿他能得到更多的幸福。
想到儿子在不断地长大,我的内心便觉越来越轻松了。但我又想,即使到了儿子能自强自立,我把“接力棒”交给他,自己便可安享晚年的时候,我依然会发挥自己的余热,希望能为他人、为社会多做一些有益的工作。龚自珍在《己亥杂诗》中写得好:“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