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逊风骚”的赵匡胤其实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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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欣赏毛泽东《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毛泽东的这首《沁园春·雪》入选中学语文课本,凡是读过中学的人都能背诵。“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伟人对历史上这四个著名的皇帝的评价可谓一针见血。今天就继续聊聊“稍逊风骚”的赵匡胤。

宋太祖赵匡胤(927—976),很多人都觉得武将出身的他没有文化,“稍逊风骚”。殊不知宋太祖虽不是文人雅士,但他并不是一介莽夫,并非全靠武力当皇帝的:

众所周知,宋太祖曾经是后周世宗柴荣手下的“殿前都点检”,统领禁军。柴荣死后,孤儿寡母当政,赵匡胤于960年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被拥戴为皇上。对宋太祖以此种方式获得皇位而不满者并且想取而代之者大有人在。即位后不久,有一次宋太祖乘坐专车(辇)外出,有人在暗中放箭,差一点就射中了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皇上,这还了得?没想到,宋太祖不但阻拦了要紧急搜捕的护卫们,反而是出得辇来,举目四望,大声说:“即使射杀我,亦未见得便是你做。”这话既是对不知在何处的刺客说的,也是对所有人说的:从唐代末年到五代十国几十年,皇帝换了十几个,有很多人想做皇帝,但是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当皇帝?能不能结束战乱、换得天下太平呢?换句话来说就是“即便你杀了我赵匡胤,你就能当皇帝吗?”

《宋史》本纪称赵匡胤“容貌雄伟,器度豁如,识者知其非常人”,所谓“器度豁如”和“其圣度如此”,就是器量开阔、豁达,凑巧的是《史记》描绘汉高祖刘邦也是“意豁如也”,是不是开国之君都是这样豁达大度的人?

宋太祖赵匡胤的气度豁达还可以通过司马光《涑水记闻》卷一来见证:

太祖初即位,亟出微行,或谏曰:“陛下新得天下,人心未安,今数轻出,万一有不虞之变,其可悔乎!”上笑曰:“帝王之兴,自有天命,求之亦不能得,拒之亦不能止。万一有不虞之变,其可免乎!周世宗见诸将方面大耳者皆杀之,然我终日侍侧,不能害我。若应为天下主,谁能图之?不应为天下主,虽闭门深居,何益也?”由是微行愈数,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我不汝禁也。”于是众心俱服,中外大安。

上面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刚刚即位的赵匡胤微服私访不怕任何人来行刺。他说,如果我应当做皇帝,谁能谋害我?如果我不应当做皇帝,即便闭门深居也没有用。毛泽东评价赵匡胤“稍逊风骚”,但是熟读史书的伟人当年在延安被胡宗南围追堵截的时候的淡定从容是不是和赵匡胤有点像?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们今天现实生活中发生的诸多事件是不是历史上都曾经发生过?

再来说说他怎么收复吴越国的钱俶。吴越强盛时拥有13州疆域,约为现今浙江省全境、江苏省东南部(苏州市)、上海市和福建省东北部(福州市)一带。吴越国不仅面积宽广而且百姓富足,有钱有粮。怎样能够和平收复是赵匡胤昼思夜想的急迫问题。

太祖称帝之后,吴越王钱俶入朝觐见。群臣们纷纷主张将钱俶留在京城作为人质,从而让他乖乖献出吴越国的领地。宋太祖没有接纳他们的建议。当钱俶前来告辞返国之际,对宋太祖再三表明自己愿意臣服于宋。宋太祖感动地说出八个字:“尽我一世,尽你一世。”这八个字如果用江湖语言来说的话就是“只要我活着,你就没有问题!”这八个字的承诺彻底征服了钱俶的心。最后,宋太祖给了钱俶一个御封(信封),告诉他回国之后再打开。钱俶回到钱塘,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是各位大臣请求将钱俶羁留于京城的奏章。兵不血刃乃兵家上策,赵匡胤收复吴越根本就没有用兵,八个字的承诺和一个御封就搞定了。

可是面对南唐的末代皇帝李煜,宋太祖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南唐的使者徐铉觉得赵匡胤没有文化,而夸赞其主李煜博学多才,有圣人之能。太祖于是就让徐铉吟诵李煜的诗歌,徐铉吟诵了李煜的名篇,太祖大笑说:“寒士语尔,我不道也。”徐铉不服,觉得宋太祖这是在故弄玄虚,于是就想让他难堪,请宋太祖赋诗。太祖身边那些大臣们替他捏了一把汗,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太祖赋诗填词。此时宋太祖不慌不忙,说自己年轻时有一次在华山下喝醉露宿,醒来后看到天上明月,就有了“未离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万国明”两句诗。徐铉一听大惊。徐铉的惊固然是出于意外——原本不知道舞刀弄枪的赵匡胤居然还有这般诗才,更是被赵匡胤的境界所震慑。相信此时的他才明白“寒士语尔,我不道也”之意。赵匡胤的这两句诗让我想到了《红楼梦》中贾雨村还没有考中之前的两句写月亮的诗: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若仅论文采,那么李煜无疑胜过赵匡胤,但二人同为君王,比的应当是治理天下的格局;若只是沉迷于诗词歌赋,那么的确不过是一介寒士的追求而已,又怎么能担当君王的大任呢?事实上,宋太祖赵匡胤的远祖在唐朝末年就是名门望族,他是官N代。这样的家族对子弟的教育可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史载宋太祖酷爱读书,每晚都会在寝殿之中看历代史书,而其书法则有晚唐气象,绝非不通文墨之人,只不过他觉得帝王不需要炫耀这些罢了。就连伟人毛泽东的评价中也只是说“稍逊风骚”,一个“稍”字,说明了很多问题。

最后说说赵匡胤最有名的一句粗话。有一次宫殿的房梁坏了需要更换,可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木材,有关部门就建议把一根大枋截断——这样当然是资源浪费。宋太祖直接就批注说:“截你爷头,截你娘头。”宋代的“爷”就是爹。此时的宋太祖完全不介意自己会被史官和后人讥笑,他所在意的是让官员们意识到节俭办事的重要性。战乱方定,百废待兴,赵匡胤自己都成天在百官面前穿着麻鞋布衣,以示生活简朴。“截你爷头,截你娘头”这句话看似粗俗,却非常传神,似乎就出自一个普通百姓之口,让一千多年后的我们也感到了他对浪费的憎恨。我们今天的一些铺张浪费是不是也可以使用赵匡胤这句名言?

我们今天阅读历史,不是为了猎奇,也不是赞美古人有多么高明。历史上曾经发生的故事在今天的现实中每天都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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