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下】011.未到

玲珑一路急行,穿云过山,不似三人初下山时那般悠闲散漫,心中焦灼万分,行不少歇。但当她再赶到天府城时也已经过去了约有半个时辰。这时,天色业已尽黑,乌云漫天,借着些微露出的星光月色尚还能辨清几分方向。甫一见着天府城隐约轮廓,她便朝天府城东南角急驰飞去。

司南与玲珑两人早已查探过,那天府城东南角乃是两大家族之一的风家所在之处,风家与黄家一样同是天府城名门望族,亦是千年前人族两大圣贤之后。而这两位先贤便是仙道仙梯处,三尊圣像中的其中两位,一曰疯道人,一曰黄庭真人。三圣贤中另一位便是十六年前领司南拜入仙道,现在不知所踪的非也道人。

千百年前,三位圣贤秉承先辈遗志创立了仙道。而后神魔人三族会晤于栖霞山神庙,拟签定“大同协议”休战,之后乃以失败告终,引发了神魔人三族之战,史称“道下之争”。

三圣贤之所以尊贤称圣便是于那一场战争中,带领人族与神族联合击溃魔族,为人族争得一线生机,使人族成就如今繁荣昌盛之景象。当年魔族虽然势大力盛,但在神人两族的联手之下,依然一败涂地,凄惨退走,最后甚至不得不退隐匿形。

而今魔族再现复仇,很显然将首要目标放在了人族身上。

十六年前,作为挑起神魔会晤失败的罪魁祸首司无极,其凡俗后代司家惨遭魔族屠戮,而后魔族一度销声匿迹。前两日身为黄庭真人之后的黄家,在仙道护佑之下,又突然惨遭灭门,但凡修炼有成的知情人士皆推断此乃是魔族所为,更推测风家是魔族的下一个目标。

如今,仙道虽然又加派了人手护佑风家上下,但玲珑依然感到不安,心中一直担忧司南的安危,在将莫忘仙送回天目山急急转回天府城后,便飞速向风家所在赶去。

可是就在这时,一道火光忽然自风家宅院内冲天而起,只片刻间大大小小的院落就侵染在一片火海之中,与风家离得稍近些的住民亦遭了池鱼之殃。

“着火啦!救火啊!”霎时间,附近居民都被惊醒,城民呼喝声此起彼伏,忙于救火。只风家那一片屋落由于火情甚重,救之不及。

玲珑心中慌乱,一边使用护身咒法护住周身,飞进火海之中,一边口中大喊着司南的名字,不一会儿,熊熊火光便将她的身影吞没了。在火海里左冲右转,房檐坍塌、尸体遍地随处可见,灼烧之声不绝于耳,空气里充斥着屋舍与死尸焚烧的异味,玲珑几欲作呕,正当她担忧更甚,心中绝望之时,一道诡异黑影尾随着一道淡淡青光冲天而上,两相对峙,停在了半空。

而后又有六道光芒从风家宅院四周飞腾而起,在那黑影身旁停住。

玲珑心中喜极,连忙御起紫色仙剑冲到青光旁,伸手将光团中的司南扶住。只见他发梢和衣角都有烧焦痕迹,身上几处伤口不停地流着鲜血,将他身上原已被烘干了的血迹又重复侵染,叫人望而触目惊心,瞬间便将她心中的喜悦之情冲淡,转为担忧痛惜。

她开口轻声问道:“你怎么样了?”似担忧他身上伤口绽裂而不敢大声说话,她连忙将右手小心地触抚在他胸膛之上,同时手中金芒隐现,他那裂开的伤口便止住了流血,并开始缓缓愈合。只是他忽然昏迷过去,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心中痛惜惶恐,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凝神小心戒备着,却发现魔族似乎没有了动手的意向。在身下火光的照映下,可以看出对面七人便是白天里遇到的无名与他的六名侍从。此时,几人都已褪去乔装换了衣裳,均是一身魔族黑衣打扮。那无名身穿着黑色疾服劲装更显华贵深邃,与他气质相得益彰。

许是因为黑夜的缘故,所以看不出几人身上有什么伤痕,只有面色看起来有几分疲累。

这时,从那六名侍从中走出了一人,上前对那为首的无名禀询道:“少主,是否现在将他们灭杀在此?”玲珑认出,此人便是先前与莫忘仙有过争执之人,此刻望向她与司南两人的目光中隐有异芒闪动。

是仇恨怒火么?

无名看了他一眼,挥手阻道:“时候未到。耳朵,你带着其他人先行退走。”

那被叫做“耳朵”之人虽有疑虑,但依然应了声“是”,与其余五人招呼一声,逐渐隐匿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待那六人退走,无名瞄了一眼司南伤处,转而对玲珑说道:“‘金光化生咒’不愧乃是神族疗伤圣咒!”

不知他有何用意,但援兵未到,司南又突然陷入昏迷,仙道派遣来护佑风家上下之人此时也无一人出现,怕是均已遭了毒手,吃惊于无名诡秘实力,玲珑未敢轻举妄动,对他的称赞亦毫不在意,只注视着他缓缓说道:“不及你魔功卓绝!”

无名耸了耸肩,忽然问道:“你是在等援兵么?”

玲珑心中惊讶,问道:“你既然知晓,为何还将手下侍从遣走,又独自留下?”

无名笑了笑,没有作答。

玲珑见状,接着道:“你倒是自信得很!”

无名见玲珑似误会了什么,笑着说道:“倒不是自信,而是你不必等了,你的援兵根本不会来。”

“哦?”玲珑心头疑虑,难道天目山已出了什么状况?心中无计,看向身旁昏迷的司南,转而问道:“不知你所说的‘时候未到’是何意思?”

无名轻笑,看着司南的目光中有几分可怜之意,只听他平淡说道:“自然便是其字面‘时候未到’的意思。”

“哦。”玲珑不紧不慢说道:“这么说,你原来就不打算杀我们,要放过我们了?”说时语调渐沉渐长。

“也不全是。”无名没有在意玲珑语调中的变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你若要逃走,我也未必追得上。你说,我说的对吗?”

玲珑这才深感震愕。

而无名将她神情看在眼中,大笑几声,接着道:“今日就此别过!你们可要好生活着哦!”说完又笑了起来,笑声狂傲不可一世,震颤夜空,久久回还鸣响,最后又渐渐消弭于无形,就如他的身影。

玲珑并未去追,望了望身下火海以及周遭越来越多的凡俗民众,其中已有部分修炼之士闻询聚集而来。她虽然担心天目山的情况,但还是决定先找个僻静地方等司南恢复醒来,于是便驾起遁光,隐去身形,带着司南离开了天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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