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爱可能说得对,杨红梅是骗子,先骗他的心,再骗他的钱。这可能是她蓄意的报复,赵如果了解她,她极强的自尊心让她拥有像茶花女一般的隐忍力,8年的时间并未让她忘记心中的忿恨,当她得知赵如果和她在同一个城市时,她突然燃起了复仇的怒火。她看到赵如果可悲落魄的境况,并没有因此产生怜悯,而是落井下石般用一种残忍的方式报复了他当年的冷酷无情。
这一夜,赵如果独守空房,隔壁的摇滚乐没有如期响起,他依然辗转难眠。
毕业至今,他先后换过七家单位,八年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处于试用期。至于频繁换工作的原因,几乎都是形势所迫,无可奈何。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国有企业做模具设计工程师,整个办公室都是关系户,所以他干的事最多,出的差错最多,挨的骂也最多。半年试用期满,他因为工作效率不高被延期转正。他一气之下辞职不干,换了一家私人企业。
这是一个家族企业,共有员工十几个人,老板和政府部门关系好,专门接一些工程图纸绘画的生意。赵如果所在的工程部的工作其实毫无技术含量,整天就是把别人的图纸拿来修修改改,然后打上自家公司的标识提供给客户。
私人企业规模小,机制灵活,是它们能够准确抓住机会快速发展的优势,但是老板的个人意志凌驾于一切之上,也是它们的诟病所在。
由于赵如果表现不错,老板大为赏识,转正时给他破例加了工资。这让赵如果感到很高兴,心想跟着这样赏罚分明的老板,自己才能大展宏图。
没想到没过几天,因为老板自己的一个疏忽导致丢掉了一个重要客户的订单,老板在员工大会上大发雷霆,认定是赵如果造成的。赵如果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和老板当着所有员工的面争吵得面红耳赤。最后,老板被他驳斥得哑口无言。最最后,老板抓住了他的一个小差错,以此为借口勒令他自动申请离职。
老板说,赵如果,在技术上你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员工,但是在做人上,你混蛋得一塌糊涂。
他再次收拾行李,奔波在各个招聘会场,一只笨重的行李箱里装着他春夏秋冬的衣服被子,还有那两本薄薄的学历学位证书,那就是他全部的家当。白天他抖擞精神面带微笑,拍着胸口在面试官面前承诺自己一定会对工作鞠躬尽瘁,累死也没有半点怨言,只求得到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晚上他疲惫不堪地和一群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挤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求职旅馆里,在满是脚臭味的屋子里大口嚼着泡面,只为省下十几块的房钱。
以后的几份工作虽然都来之不易,但是他都没有坚持满一年,要么是因为对工资待遇不满,要么是因为对公司的制度文化不满。
28岁那年经历的事,对他的人生触动很大。
前一年他们家刚刚还清了他上学欠的债,不幸的是他妈生了一场大病,一下子花了五万块。他把他所有的积蓄都寄回了家,他爸还要到亲戚家里七拼八凑借两万块。
十年前他们家为了送他读书光荣地成为了全村最穷的人家,那时他爸妈成天都乐呵呵的,因为村里人都羡慕他们,只要他们上大学的儿子一毕业,他们就会被接进城里去享福了。
现在他们家又成了全村最穷的人家,他爸妈苦熬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连好日子的希望也看不到了。
这一年他在家里人的催促下,谈了一次恋爱。
女孩和他是老乡,在厂里做操作员,他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她叫曾红,比他小六岁,长得很漂亮。
曾红十六岁中专毕业后就来这个城市,到现在已经有五六年了,她了解这个城市的生存法则,这个城市不相信慈悲,不相信眼泪。
赵如果为了这次约会,不惜成本,花了一千多块给自己全身上下换了新装备,整个人就像镀了一层金,十分耀眼。
在上岛咖啡二楼的雅间里,赵如果言语诙谐,侃侃而谈,风度翩翩,对曾红照顾入微。看得出来,她对咖啡厅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因为一个全身上下衣服价钱加起来不超过200块的厂妹,是在这种高档场所消费不起的。但是,她却故意装得见惯不惊,装得很自然,不断地对赵如果说她以前经常来这种咖啡厅吃饭。
她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两人迅速坠入爱河,频频约会。
每一次约会的地点都由曾红亲自选定,每一次都不同。
刚开始时,赵如果显得很拘谨,连碰一下她的手指都要先征求她的同意。她笑话他,亏你还是上过大学的人,这么害羞。赵如果被她笑得无地自容时,她主动抓住他的双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前,杏眼微蒙,软语如绵。
“什么感觉?木头?”
赵如果青筋暴涨,亢奋不已,将她一把抱在怀里,伸长嘴巴冲她嘴唇啃去。她的手掌像一面盾牌挡住了他的嘴:“停,还得寸进尺啦?”
她学历不高,技术上没有专长,这是她的短处,但是她更清楚她的长处,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看透了周遭世界的本相,到处潜伏着张牙舞爪的禽兽,他们对自己虎视眈眈。那些禽兽白天衣冠楚楚,位高权重,那时他们就像穿着铠甲的战士,铁面无情,无懈可击,他们的弱点在黄昏夜幕降临后才暴露出来。她必须要练就一身本领,要将这些禽兽玩弄于股掌之间,又要和他们保持距离,避免被他们伤害到。
赵如果虽然不是她眼中的猎物,但却是她的一块磨刀石。
他们所在的城市,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薄如蝉翼,仅仅靠各取所需来维系,她深谙这个道理。
所以,每一次和赵如果的约会,她都会让他有所付出,但是也绝不会让他感到失望,总要让他尝到点甜头,就像章回小说那样: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