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可以,再要一点板栗吗?
近似黑色的焦状混合着嫩嫩的板栗在嘴里融合,发出脆脆的声音,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就从舌尖传至全身,甚至令人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美食。
此前此后吃过或是尚未吃到的所有法国美食都在板栗面前黯然失色。
这板栗,我吃过,每年秋冬,从小到大。
每次回校前总要让我爹妈买至少一斤的板栗,我背着沉甸甸的板栗去挤公汽802,公车穿过长江二桥,整个长江就都在板栗的掌控之下。
也记得法语专业四级考完后,去湖南的津市找我姐,那里最出名的美食除了牛肉面就是板栗了,尤其是银发板栗最好吃。我们带着板栗去爬山,爬一个坡就要吃一个板栗,后来在山顶求了一支上上签,一切都像是有所安排。
乡愁是一种不矫情但是很难让愿意我去面对的情感。
我本有无数次机会去想家乡,当我每次和外国朋友介绍我的城市时,一定要手舞足蹈地说:我来自武汉,它位于中国的中部,和图卢兹一模一样,有条河如加龙河一般,长江穿城而过。年龄稍大的法国人会问到城市人口,这时才知道我来自的城市到底有多大。较真的法国人会用地图搜武汉,当他们发现武汉位于东南部时,一定会和我辩驳武汉的地理位置,而我要大声地吆喝:“不不不,我说中部就是中部!”
当我一个人在法国小镇无目的的乱逛时,所有的房子都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院子里的鲜花娇艳欲滴,门口的装饰引人向往,映衬着红色的夕阳,山脚下房子里的灯光就全部亮起来了,我因这样温暖的氛围而不知所措。太美了,但是太安静了。每一扇门的背后都有一个无比温馨的家,但是路上却是无人的,此时此刻,倘若我漫步在国内,那必是熙熙攘攘嘈嘈杂杂。也就突然明白了那句“我们是在商业背景下长大的一代人”,我就在漫天夕阳下问自己愿意此后的人生与宁静相伴吗?
独处惯了,就能很合理地处理自己的孤独,即使是身在人群没有说话的欲望就不说,如果想认识朋友就大胆地去结交。
早上出门跑步,推门而出,入眼的满是雾气,整个小镇就笼罩在这笼雾之中,我却不胆怯于在冬日的清晨迎着寒风前进,也不害怕于迷失在这令人困惑的梦境之中。
跑步,永远是认识一座城市最好的方式。
如果你对所处地一无所知,那就去跑步吧。跑步的人数,跑步的比例,男女比例,跑步装备,遛狗的比例,跑步姿势,人种构成。仅仅是半个小时五公里的时间,这个在维基百科页寥寥数语介绍的城市,布里夫拉盖亚尔德就在雾气中向我撞来。
我们沿着科雷兹河前行,水流湍急,就着冬日清晨的冷冽显得格外冷漠。不见足球场,却是两个大大的橄榄球场,巨大孤零零的H形球门在沉默的张扬。跑步的人不算多,却看得出来个个都有稳定的跑步习惯。我们穿过森林一般的跑道,把穿着冬衣的小狗落在身后。有朋友陪伴,就不再听歌,听着在这里长大的本地人只言碎语的介绍,一路跑回去。
不知道是因为昨晚临睡前没有吹头发,还是早上的雾气太浓,抑或是被压抑着的汗水,整个头部都是湿漉漉的感觉。再加入朋友们的早餐,牛奶加上主人自制的圆甜大肚子面包,朋友孩子咿咿呀呀萌萌的声音,我突然意识到,我在多少人家里吃过这样的早餐啊,却是很久未在自家吃过。
再冷些的时候,我日日都想吃热干面。我就回忆这二十多年来自己吃过热干面的牌子,地点,是否加了醋和红萝卜。为何小时候爱吃热干细粉,初高中爱热干宽粉,大学后就只吃热干面呢?人类饮食结构的变化可真是变幻莫测。
我在弥漫着奶酪香味的厨房打下这些不成文的句子,女主人在为明天盛大的圣诞餐做准备。我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是在梦里见过。
女主人离开时,我叫住她,轻声说:提前祝你圣诞节快乐啊。她把我狠狠地搂在怀里,轻吻我的两颊:yuan,圣诞快乐啊。
明天,尚且是要早起跑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