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先生,雅戈尔将军正在午睡。”仆人彬彬有礼地对不速之客说着。
“啊哈哈哈,没关系,今天我被给予了大把时间。”豪斯曼笑着扶了扶眼镜,“等将军醒了,给他说,他的连襟——弗兰契斯科·豪斯曼来了。”
雅戈尔听到了仆人上楼的声音,醒了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睡个午觉还要有人打扰。他站起身,静静地点了一支雪茄。
“将军,有人要见您……”
“无论是谁,让他滚!”雅戈尔嘶吼着,多年的失眠使他脾气糟糕透顶。他颤抖地吸了一口雪茄,烟火在昏暗的卧室里忽明忽暗。
“就说我今天身体不适,不想见任何人。”
“他说他今天被给予大把时间,他可以等……”仆人不紧不慢的说。
“啊,真是个烦人的混蛋……”雅戈尔揉了揉太阳穴,“他还说什么了?”
“他自称是您的连襟,弗兰契斯科·豪斯曼……”
雅戈尔突然如遭了电击般颤抖了起来,他的雪茄掉到地上,烧了熊皮地毯一个洞。
“再说一遍?谁?”他的声音颤抖不止。
“弗兰契斯科·豪斯曼。”仆人连忙把雪茄捡起来。
雅戈尔失魂落魄地倒向一旁的的墙壁。
“来了……他来了……我我该怎么办……”雅戈尔两眼无神地望着卧室的门。
仆人去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雅戈尔理了理乱糟糟头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嗯……这,这没什么的!他……现在在哪里?”
“列昂尼得·雅戈尔!”楼下传来一个拖着长腔的声音,它凄凉怪异,甚至有几分惊悚。 它好像是一个被折磨多年失眠者最无助的呓语,又像是在茫茫大海中迷失自我之人最孤独的哀嚎。
雅戈尔悚然一震,扶着墙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锡兰的红茶不错啊,连襟。”豪斯曼放下精致小巧的英式茶具,轻轻用手帕擦了擦嘴。
“就是太甜了。下次别放吉尔吉斯蜂蜜了……呃,或许没有下次了……”
雅戈尔狠狠地盯着他。他知道面前的这个有些胖胖的男人。他不只是他的连襟,还是欧洲真理会会长,共和国首席内阁议员。由于各自政治身份的敏感,雅戈尔只与特蕾斯的妹妹见过两次面,她脸色苍白,面容憔悴,总是一副病恹恹多愁善感的样子。一次是在雅戈尔的婚礼上,她礼貌地向他们敬了酒;另一次是在她得了肝炎病重的时候,雅戈尔陪特蕾斯去看她,她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而他的丈夫——弗兰契斯科·豪斯曼永远都是整日忙碌奔波,处理真理会公务。在两会关系缓和的时候,连襟之间倒也见过几次面,但不过是执行公务时偶遇寒暄几句。在雅戈尔开始失眠后,这个男人的皮笑肉不笑总是使雅戈尔噩梦连连。雅戈尔怎么都不会想到他有一天真的会亲叩家门。
“是什么风把豪斯曼会长吹过来了?”雅戈尔努力掩盖住自己的恐惧。
“哈哈哈哈哈哈哈,连襟之间本应亲如兄弟,我来补偿一下自己这么多年的过失,不可以嘛?”豪斯曼轻轻杵了一下手杖。
雅戈尔皱了皱眉头。“送客。”
“哎……别嘛,你不欢迎我,那我找一个你这里最不受欢迎的见见,好嘛?”豪斯曼的脸在灯的光影下忽明忽暗,眼镜微微闪着白光。
雅戈尔愣住了,他又如过电般的打了一个寒战。“呵呵。叶若夫出生的时候你没来,怎么现在想他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真理会失去他们的会长……”
“列昂尼得·叶若夫!我亲爱的不曾谋面的侄子啊!快!快出来见见你的姨夫!”豪斯曼仿佛是一个虔诚的邪教徒在举行魔鬼召唤仪式一般托着长音叫着。叶若夫今天又被父亲和哥哥们嘲弄取笑,正在自己房间里绝望地躺着。听到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呼声呼唤的还是自己的名字之后,他飞快地跑下了楼。他心里很害怕,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力量驱使着他去见见那个自己未曾谋面的姨夫。
“给我滚上去!不准下来,叶若夫!”雅戈尔发疯似的对叶若夫嘶吼着。
“别着急嘛,雅戈尔将军。”豪斯曼摘掉了雪白的手套,扶了扶眼镜,“叶若夫长大了,有些事情他要去解决,所有人要他去解决,只有他才能去解决……”
“闭嘴!你你……你算什么东西?敢跑到我的地方肆意妄为?来人!我要……”雅戈尔颤抖地指着豪斯曼,这时叶若夫来到了雅戈尔身旁。
“姨夫?”叶若夫小声叫着豪斯曼。
“混蛋!谁叫你下来的!”
雅戈尔怒火中烧,狠狠地扇了叶若夫一巴掌,叶若夫头撞在桌角上,倒了下去。豪斯曼大惊失色,立刻冲上去用手杖推开雅戈尔。
“我不许你打我侄子!天哪……你个魔鬼!你怎么忍心打他!”豪斯曼一边扶起叶若夫,一边从口袋里的手帕给他头上的伤口止血。
特蕾斯闻声下了楼,看到叶若夫头上不断冒出的血,尖叫了一声。
“啊,特蕾斯,你来的正好。”豪斯曼给叶若夫按着伤口,“这个魔鬼对他的连襟出言不逊也就算了,竟然动手打无辜的叶若夫?这可真是……”
“滚!你……快滚出我的视线!在我忍不住杀了你之前!”雅戈尔歇斯里地吼着。阿加妮娅和叶菲姆听到父亲歇斯底里的叫声也下了楼,被眼前混乱的一幕惊呆了。
豪斯曼站起身来,冷笑着对雅戈尔说:“将军,还来的迟早会来。您这里要是不能接受他,我们真理会全体成员随时恭候叶若夫的到来。”他戴上白手套,轻轻拍了拍叶若夫的肩膀,“孩子,蒂娜主席肯定会对你很满意的。”
“你……你说谁?蒂娜……”雅戈尔颓然瘫坐在地上,“你们……你们要逼疯我……啊……”
“别这样,将军。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只不过是他们博弈的一个旗子,惊涛巨浪般交响乐中的一件乐器罢了。叶若夫也不例外。”豪斯曼回过头去,“我们无谓喜怒哀乐,也无谓生老病死——我们将步入周而复始永无止境的衰退之尘中,这一切的一切,都由蒂娜主席的配枪来见证。”
“你……你到底是谁……”雅戈尔眼神空洞地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嘛?”豪斯曼大笑着走出门去,“一个智者手里的牵线木偶,一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报幕员。将军,旧血脉的时代要结束了啊。”
“啊……呵呵,赶快滚……滚吧……”,雅戈尔粗重地喘着气。他不敢想象,这多年噩梦里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场面都成了现实。
豪斯曼回到车上,用黄色的手帕擦了擦汗,“海因里希,好险啊……他要想是杀我……”
“那我带人就冲进去。放心,诺娜部长有令,您与叶若夫绝对不会8有危险。”黑暗中,坐在豪斯曼后面的一个声音说到。
莫斯科克林姆林宫地下室。
黑暗中一个巨大的放映机把雅戈尔家里的一幕从伯尔尼投映到了这里。
“啊,诺娜,主角……要登场了嘛?我计划第一步终于……要开始了?”放映机前的一个人影兴奋地说着。
“是的。”
“我……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等待的?”
“三百年前的一个夜晚。”
“好,好。那么诸位……”人影抬起头,地下室的灯从放映机慢慢依次亮起,一个庞大的会议室出现在眼前。会议室里坐满了中央委员会的上层首脑。
“‘厄普西隆’要开始啦。”他眯起眼睛,诡异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