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摩托车送你。”
-“我行李很多,不太方便坐摩托车。”
-“那我骑摩托车跟着你。”
-“喂,哪儿呢?”
-“在海边。”
-“呀,哪里啊。”
-“我家,我只是觉得我在海边,今天是这样的心情,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的海在漫过来了。”
摘抄了两段带给我相似的感动的对话,就用这来开启今天的书写吧。
最近尝试着周末跟新认识的同事玩桌游,参与社交,认识陌生人,暴露自己的普通,勇敢融入社会。很幸运的是,遇到了一些还不错的人,暂未出现逃离的想法。只是还是无法做一个自然的组织者,还好不用我攒局。
昨天玩了一下午桌游,玩得很开心,散了之后又凑巧与喜欢的男生打了几局掼蛋,要回家了。三人行,盘算了一下,我跟他是同方向的地铁回家。我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我们并不熟。他害怕地铁上的尬聊,我也害怕。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做了一个决定,在附近找一家咖啡厅坐坐,一来今天包里确实带着书本,出门前是有这个打算,尽管现在天色已晚;二来主要是为了避开与他单独的相处,避免一会儿可能产生的尴尬局面。
于是我来到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抹茶拿铁(无咖版),和一盘大大的薯条,看书,写东西。
我写下了对他的喜欢: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爱思考,谦虚,谨慎,局促,眼睛很美。
但他似乎害怕单独的相处。
于是,我借着找咖啡厅的名义,
替他躲避。
当然,也是在替我躲避。
他自我要求极高,也一定很要强。
总之,我喜欢他,与他是否喜欢我无关。”
或许之前也有过这种经历,但我总是习惯性自我阉割这种喜欢的感觉。我总觉得,喜欢上一个自己配不上的人,这件事很丢脸。自尊是这样强大,强大到我生不出主动的勇气。
但就在昨天,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改变了。我主动写下对他的喜欢,并主动加了他微信。他对我很客气,但也仅限于客气而已。看到他没有再回复我,我竟然是不难过的。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变化,让我十分欣喜。
我没有考虑太多现实的因素,单纯对他比较感兴趣。或许只是在与同桌人的对比中短暂地喜欢上了他,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但这种喜欢的过程很奇妙,它让我很喜欢自己。
在咖啡馆上厕所时,被横亘在路中央的一个肉坨坨吓到,是一只长得很凶的大狗。我蹑手蹑脚地经过,它一动不动,怪可爱的。回到座位上,《人间失格》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好奇心驱使我再次来看大狗,他正躲在角落里喝水。我观察了一会儿,转头问吧台服务员它的品种,恶霸,好可怕的名字,它的名字是梦魔,是大型犬吗,不是,算中型,性子烈吗,不烈,特别温顺,真有意思。人生就是很奇妙,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跟这个吧台服务员——准确地说是调酒师——聊半个晚上。
小孩儿才18岁,跟我妹一边大,16岁出来混社会,两年已经存款十几万,从奶茶店打工做起,到厨师,再到现在的调酒师,真正的白手起家。家里开贸易公司的,不愿接受父母安排好的人生,没上大学就跑出来了。两年走了小十个城市,见过的世面比我多。对调酒工作有热情,谈吐坚定温柔有礼节,很难想象是18岁的样子。
直觉告诉我,这是我心中杰克的样子,所以我们越聊越深(当然,从话题的深度来讲,还是远不如李诞和竹子的播客)。我说了很多话,他也讲了很多话。我说 为了躲避那个喜欢的男生来到这里;我说 独处使我真正获得能量,但我不能老一个人呆着,我会感受到孤独,我得出去跟人玩儿,才能真正愉快地独处;我说 我跟家里关系也不好,我如何报警抓我爸,我妈如何在我面前倒下,这件事对我是如何震撼;我说 北京的房奴和车奴如何令人窒息,我如何无法真正做到像他那样的自由······期间让他为我特调了一杯酒 叫“香山东街”,喝上去没有什么独特,有点好喝,但也仅仅只是一杯酒而已。他滔滔不绝地讲调酒文化,英式、美式、日式,讲日本的调酒文化如何发达,讲国内的深圳与成都调酒文化最好······
自我研究生开始便一直跟室友念叨着要去酒吧,却一直没有机会和勇气去。后来跟韩妹/其他朋友/独自/去了一些酒吧,却始终感觉有些格格不入。昨晚,这样的对话,这样的感觉,使我真正感到了自在,也是潜意识里,我最初想来酒吧真正寻找的东西。是与陌生人对话的感觉,与陌生人对话 却意外产生了某种信任的感觉,这种信任使我吐露出很多隐藏许久的大秘密。在这个时候,我开始理解某些杀人犯,会在某个时刻对情妇吐露,自己杀了人。当然,我可不希望自己会有“杀人”这种秘密。
总之,我十分愉快。我一直聊到十点多公交车要没了才起身,回去的路上要坐一个多小时公交,手机仅剩十几个电,我开启超级省电模式,打开李诞的播客,听了一路。
临走前我加了他的微信,回家后才发现我忘记给他的特调拍照,但我还是发了一条朋友圈,加了两张狗子的配图,没有屏蔽他。
“可爱的肉坨坨,
饥饿的老恶霸,
和忘拍照的特调,
记录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给我回复:每天都是美好的(各种小表情)。我没有再回复。我十分愉悦。
都25岁了,依然如此痴迷于逃亡的故事,这件事是好是坏,我不知道。但我始终不太喜欢自己的一点是,明明向往,却做不到。我其实是处在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既无法做一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又无法做一名大俗之人,所以产生了痛苦,很拧巴。
我反复问小孩儿这样一个问题:你真的不怕没钱吗?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无所畏惧。
他的回答也并不出乎意料:对钱财不是很看重,对自己技术有自信。这些回答其实对我而言没什么启发。
一方面,虽然我对钱财也没啥特别大的欲望(或许是我没有见过足够多的钱),但我却时常处在钱不够用的境地之中;另一方面,我感到自己是一名“无用之人”,不知道脱离了学历等身份,自己还能够值几分钱。对自己平庸性的认知几乎贯穿了我各个人生决定之中,上大学、报专业、选择职业······我不相信自己有脱离了所有社会身份之外任何独特的、可以用来谋生的本事,所以才会更倾向于用大的平台和身份——诸如学校title、工作单位——堆砌到自己身上,以此彰显自己的了不起。是的,我渴望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具体怎么了不起,我不清楚。或许,只要是大家认为的了不起,就可以。
如果只是单纯这样想,我或许不会这么拧巴。我完全可以像培训时遇到的那些同学一样,只管用力就好,足够使劲儿就可以变得了不起。但我显然做不到。我好讨厌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功利、虚荣、不在乎别人、冒犯、油腻、控制欲、不尊重、虚伪、欺骗、不真诚、目的性强、恃强凌弱、炫耀、爹味、空洞无物的发言······就像春夏的那句话:我讨厌这个世界的大部分。
这个问题究竟怎么解,我也不知道。或许当我有能力真正自给自足,真正靠自己在荒岛上生存下来的时候,就会迎刃而解了。想起热依扎对于“要不要为了伴侣换个城市工作”这个辩题的回答:我愿意,因为我有这个自信,我有从头开始的能力。
是时候脱下孔乙己的长衫了,其实我一直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