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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用布换丝啦!用布换丝啦!”这吆喝声在门外徘徊不去,声音竟然有几分熟悉。她一步步地走向门外,心砰砰跳着,那声音也越加的清晰响亮,这浑厚的声音真的是他的吗?
门咯吱一声响,那吆喝声也戛然而止。只见一人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盯着门口看。
她又惊又喜,眼睛睁得大大地说:“真的是你?”
他憨笑道:“我来找你,你终于出来了。”
“你不是来贸丝的?”
“不是,我就是想见见你。小时候你扮做我的新娘,答应了我长大后要嫁给我的。现在长大了,也该商量商量我们的婚事了。”
她满脸羞红,道:“儿时的游戏岂可当真啊?”
“我想娶你当然不是因为儿时的游戏。”
“怎么不来家里呢?”
他挠挠头,尴尬地笑道:“家境不如你,也没有好的媒人,我不敢登门求婚。”
“没有媒人提亲,没有父母应允,我怎么能嫁给你呢?我们的婚事以后再说吧。”
他急了,“以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条件向你家提亲,我怕哪天你父母把你嫁给别人,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要是嫁给了别人,我可怎么办?”
她于心不忍,沉默片刻,柔声劝慰道:“你别生气啦,这样吧,这个秋天吧,你来娶我。这段时间,我一定会说服我父母的。”
他马上笑了,满眼柔情地看着她道:“好,那就秋天我来娶你,我抽空还会来看你的。”
她一路送他,将他送过淇水,又送到顿丘这地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春风旖旎,吹拂着她红润的面颊。
二
回到家中,她对母亲说:“你还记得阿明吗?”
“你说的是曾经住在咱家附近,后来搬去了复关的小男孩。”
“嗯。”
“他怎么了?怎么突然提他?”母亲警惕地看着她。
“我今天见到他了。”
“哦?在哪里?怎么见的?见面干什么?”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
“就在我们家门口。他想娶我。”我看了一下母亲,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母亲马上道,声音如快斧劈开木柴。
“什么不可能?”她睁大眼睛盯着母亲问。
“不可能让他娶你!”
“为什么?”
“他家境比咱们差多了,你跟他只会吃苦。况且你这模样还愁找个好婆家?多少人来提亲,家境都比他好,你爹和我都没同意。更别说他了。”
“我就想嫁给他。”
“他有什么好的?”
“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情投意合,跟他在一起,女儿觉得幸福。”
“天真!以后有苦让你受的。”
“女儿不怕。”
“我不会同意的,你爹也不会同意的。这话以后休提!”
“女儿就要嫁给他。”
母亲后来将这事告诉了父亲,果然不出所料,父亲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
“我已经对他说了,让他秋天来娶我。我一定要嫁给他。”
“真是自作主张,目无父母,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女儿知道。”没有父母之母、媒妁之言的婚姻是不被世人看好的,甚至会指指点点,不被认可。可是,那又何妨,只要能和他一起就够了。
“好,那你别想出这个门,他也别想进这个门。”
“我就是死也要嫁给他。”
“好,那就去死。就当我们没你这个女儿。”父亲咆哮道。
母亲向着父亲求告道:“她爹!”
“都是你惯的好女儿。”
她绝食抗争,最后父母还是妥协了。
三
从此之后,她常常登上那残破的城墙,遥望复关。他来了没有?进城的人群中看不到你的身影。我未来的丈夫,你不知道,为了你,我和父母大闹了一场,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呢?我等呀望呀,看不到你,眼泪不觉流了下来。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来?
有一次遥望,她远远地看见他了,她快步地跑下城楼,跑向城外,跑向他。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满脸溢出源源不断的欢笑。
她笑着说:“我父母答应了,你占卜一下,选个吉日,我带着嫁妆就嫁过去。”
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她用我的嫁妆支持他的生意,她操持家务,照顾公婆,日子过不了多久就会蒸蒸日上的。
他满眼地感动,眼神坚定地说:“我回去马上就占卜。我定会一心一意好好待你,定然不会辜负你。”
四
新婚燕尔,说不尽的甜情蜜意。如斑鸠贪吃着桑葚,她沉醉于爱情之中。
他家境的确贫寒,不过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如婚前所想,她用嫁妆支持他的生意,生意在逐渐做大,日子在逐渐好起来。她日夜操持着家务,养蚕织布,伺候公婆,日复一日。日子越来越好。只是她镜中的容颜,再无往日的润泽。如果以前她如刚长出的桑叶一样润泽,那么现在她就如桑树的落叶一样枯黄。
时间最是无情,再美貌的姑娘也会白发苍苍,皱纹纵横。只是他的态度也在变化,没有了往日的温情脉脉。脸上多了些淡漠。也许这就是日子吧,流水有时奔腾,但更多的是平缓地流淌吧。
有一天,他又回来晚了,她准备给他热一下饭菜,他冷冷地说:“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我看上了个女人,我要娶她做妾。”
“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要一心一意对我,绝不辜负我。”
“那是以前。还提这些做什么?”
“你变了,没想到你变了。”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这黄脸婆,我早就厌烦你了。”
她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委屈,愤怒,悔恨一股脑混合在一起。“不是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我会成这个样子吗?”
“这家还不是我辛苦打拼出来的,不是我会做买卖?就凭你做那点家务能好吗?”
“不是我的嫁妆补贴你,你能做大吗?”
“没你的嫁妆,凭我的能力我也会做大。”
“好,好,我是黄脸婆,我没用,那你干嘛非要娶我?”
“我非要娶你?没有吧,是你非要嫁给我。”
看着他这幅嘴脸,她气愤难当。“我真是瞎了眼,竟然嫁给你这个君子,真是好君子……”
“那你滚呀,谁稀罕你嫁呢。”
她气愤不过,“啪”一声打在他的脸上,她心情舒服极了。
他狠狠瞪了瞪她,然后竟然对她拳打脚踢起来。“黄脸婆,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一阵惨叫声刺穿沉沉的黑夜。
五
忍着伤痛,她连夜收拾东西,她一刻也忍不下去了。她曾不惜得罪她最亲的亲人,就想和他白头到老。真是可笑至极,淇水有岸,隰则有泮,和他白头到老,则只有无边无尽的苦痛,无边无际的悔恨。
曾和你青梅竹马,曾愿对你托付终身,曾全心全意爱你,你也曾誓言诚恳,没想到你竟然会变成这样,不念旧情,违背誓言,轻易变心,冷酷无情。我的后半生即使在娘家受尽奚落,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黑夜,走到淇水边,听淇水有力的拍打着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