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一切的分分合合,冥冥之中,总讲究一个“缘”字。我和已故著名报告文学作家尹西农先生的交往,就是一个例证。
初识尹先生,是2012年。那年夏天,四川人民出版社策划出版一套书名《四川三农报告》的长篇报告文学丛书。编辑部班子搭建起来,主编、副主编人选已经确定,却缺少一个编辑部主任。得四川省作家协会原创联部主任杨明照先生和四川省社科院办公室主任林彬先生力荐,我得以进入那个编辑团队,担任编辑部主任。
那时候,尹先生大病初愈,行动很不方便,最初是他的爱人杨姐照顾他。杨姐是企业家,很忙,所以,后来几次一起研究稿件,我看见是请的保姆马姐在照顾他的起居。尹先生一口宝鸡口音,刚开始听不太清楚,多一两次,也就习惯了。他走路摇摇晃晃,颤颤巍巍,但思维敏捷,手指灵巧。人曰,他出版的一部20万字的报告文学,就是躺在沙发上,用老年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写成段,然后一段一段发短信保存的。听闻此事,我不由得乍舌,吃惊不小。
尹先生平时的语言很丰富,但那一次短短几个月的丛书编辑经历,我只记住了他的一句金句:“我和平凹上大学时候就是好友。”
后来才知道,尹先生大学时代,家境殷实,倜傥豪爽;而平凹先生那时却家徒四壁,捉襟见肘。尹先生对平凹先生伸出了慷慨无私的援手,以至多年后,平凹先生还深记尹先生的情。和尹先生接触的几年中,他送给我能找到的他的所有作品。我注意了一个细节,他出版的大多数单行本,都是贾平凹先生作序。由此可以想见当年尹先生对平凹先生的帮助之大,也看得出贾平凹先生是个念旧情的大作家。
2015年6月28日,四川省作家协会为尹先生的少公子、14岁的尹晓龙举办其长篇小说单行本《东墙》研讨会,我应邀参加。晓龙天资聪颖,文笔非常不错,而且厨艺很棒。他不仅仅读书快、读书多、写作好,学校的课堂学习也很优秀,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学霸”。我当时填了一首词《临江仙·赠尹晓龙》,记得其中有句“虎父当添虎子,新人自有春秋”,被尹先生所谬赞,一时为人传诵。后来,晓龙留学澳大利亚和英国,我和晓龙有过多次接触。由此,我也了解到尹先生对孩子的成长,花费甚巨,影响甚大。
2016年,《西南作家》创刊的时候,我想请文学大咖贾平凹先生题写刊名。思来想去,没有途径。忽然忆起尹先生说过他与平凹先生是至交,于是心怀惴惴给尹先生打去电话。没成想,他满口答应:“没问题!”没多久,贾平凹先生将他亲笔题写的“西南作家”刊名,快递了过来。与平凹先生几次电话、几次短信,他了解了《西南作家》的办刊缘起、经费来源、成员构成、发行渠道,所以,特意叮咛:不要送钱,不要送礼物。我知道,平凹先生没有义务帮助《西南作家》;之所以如此看重《西南作家》、器重曾令琪本人,全都是托尹先生的福。
2017丁酉年春节,我们一行四人,专程到西安拜见贾平凹先生,是尹西农先生大力推荐的结果;2017年10月13日,贾平凹先生主动收我和黄锦平为关门弟子,我知道,更是得尹先生贾门说项、美言揄扬尤多。
2017年10月22日,《西南作家》在绵阳安州白水湖举行全国性的文学创作笔会,那天,尹先生突发中风。当时,我正在资中出席我的散文集《热闹的孤独》的首发仪式。得好友吴贤碧女士告知,我心急如焚,特意与内子张炳华在西蜀名刹永庆寺大雄宝殿,为尹先生诵经祈福。当天晚上,刘强兄接我和温涛、梁冬梅到白水湖,贤碧告诉我,尹先生得到及时的救治,已转危为安,我才松了一口大气。
谁知道,仅仅过去5个月,岁次戊戌,2018年3月20日,曾经关心、呵护、扶掖我和《西南作家》的那个和蔼的长者,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得到消息,我悲不能已,含泪写下祭文,并呈贾平凹先生审定。然后一个人立即赶往安州尹宅,将贾平凹先生和我们《西南作家》对尹先生的哀思,在尹先生的灵前表达。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无情未必真豪杰。尹先生驾鹤西去之后,曾经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我都常常仔细回忆。他对我的好,对《西南作家》的好,对文学后辈的好,我和我的朋友们,都铭刻在心。
今天是尹先生逝世两周年的纪念日,想起曾经的一切,我不觉泪眼朦胧。先生乘风归去,《西南作家》和我这四年流走的光阴,四年艰辛的付出,也化作了一阵风。不知道这一阵清风,还能否承载我那曾经少年的文学之梦……
2020年3月20日,庚子年二月二十七,春分日,星期五,晚,于西都坚进居
曾令琪,中国辞赋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特约研究员。
发表、出版作品430万字,获《人民文学》奖等国家、省、市各级大奖数十次。作品见刊于《人民文学》《四川文学》《中华辞赋》《星星诗刊》《诗潮》等近三百家刊物。近20个辞赋被名胜、佛寺、学校刻碑、铸钟,多篇作品收入《中国散文大系》,并有作品被译为英文和德文发行海外。
代表作:学术著作《周恩来诗歌赏析》《末代状元骆成骧评传》,散文集《热闹的孤独》,长篇小说《天路》,短篇小说《春天的葬礼》,小小说《最好的礼物》《凌晨五点二十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