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你的生命中遇到一个人,你讨厌过他,后来不知不觉爱上他,最终,却只能在你心底,一天一天,用最短暂,却最珍视的时光,去记起他曾给的温暖。
(一)结婚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二,阳历十月一日。
早已入了秋的南方,薄薄的旗袍只是半袖,却还是感觉不到冷,有细微的风吹过,惊动了默然驻守的窗帘。我走到窗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喜气洋洋。红色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小孩子跑来跑去,假期中的热闹怎么也少不了他们,还有四周的乡邻,闲聊着。乡下的婚事就是如此,人多,热闹,好似要将喜气传给每个人。
由远及近的,我听到乐队的声音,似乎还伴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终于来了,默声,你听到了吗?我要结婚了,我听你的话,爱别人了。
(二)双生
我叫宋湘湘,从小,打我记事起,我就特别讨厌我的名字,湘湘,土死了,每次听到有人叫我,总有一种恶俗的感觉。
我有一个双生姐姐,她叫宋清澜,跟我的名字截然不同。
不仅如此,我从小无病无灾,健康得不行,她却三天两头往医院送,如果不是我们长着酷似的面容,我真的不相信,我们是一起来到这个世上。
如果仅仅是如此,我想,大概我们大家的命运都会不同,大概,是平而无奇过一生吧。
偏偏,宋清澜得到了所有人的关爱。
在家里,父母的第一声关心永远是留给宋清澜的,学校里,老师最好的赞美,也留给了她。一开始,我不甘心,我拼命做到最好,只希望父母能在我们出门前能先于她,对我说一声,湘湘,路上小心;我只希望,当我考第一的时候,老师不要说,这次的第一名是宋清澜的妹妹,可是,没有,他们谁都没有这么做。就仿佛,我只是她的附属品。
如果说,这些只是我心里的阴影,那么接下来的事,便是我心里魔鬼的复苏。
我至今记得那年十一岁,上四年级,那时的我虽然会时常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积极向上的好学生,放学以后也是跟宋清澜一起走的,学校里一般也会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值日。
初冬的天暗得很快,那日值日完,我跟宋清澜走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那个时候,学生一般都是走路上学,老师近的就是自行车,远一点的,会去坐公车,很少有开私家车的。所以,就算是走在马路中间也无碍,所以,当街角的车灯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傻傻的忘了要躲开。我一直认为宋清澜读书虽好,但这其中更多原因,是由于她的勤奋,我自诩天资比她聪颖,一直不屑如她一般的学习。可事实也是如此,此时此刻,我尚且会在短暂的麻痹后作出反应,只是,是将宋清澜推开。
那个时候,我叫她姐姐,我不希望,我多病的姐姐再受磨难。
但是,如果我知道,我这么做的结果是这样,那么当时,就让车子撞到我们俩人好了。
只是,没有如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公平,但有时,很可恶。
我推开了宋清澜,她没事,我的腿断了,记得,医生说还会有脑震荡。
我醒来的时候只有宋清澜在我旁边,她跟我说,妹妹,疼吗?
我告诉她,不疼。
确实不疼,因为已经没感觉了。
她又告诉我,家人马上来了。
那个时候,我心里很高兴,我想,爸妈这次一定会说我好的,因为这次我救的人是宋清澜啊,大家眼中公认的好孩子。是啊,这次,是我救了宋清澜,而不是她帮了我。
但是,妈妈进来什么也不看,隔着门能听到她的声音,她说:清澜,你没事吧?
然后,没有我的名字出现。
到今天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躺在病床上的我,无人问津,而相安无事的宋清澜,却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怀。我闭上眼,这样的亲情,不属于我。
我也不想要了。
年幼的我在屡次求而不得后,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自暴自弃。我上课睡觉,我放学不回家,我跟学校里的“混世魔王”打架,这样的行为,连我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我只知道,每次放学后,当我看到宋清澜祈求的眼神时,心里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不是没有人劝过我,我也不是没有讨厌过这样这样的自己,我也曾多次在看到家人的摇头叹息后想要改过,只是,这些深夜的忏悔,一次一次都被扼杀在了第二天清晨父母的那声:清澜,路上小心。
那个时候,不管是家里的左邻右舍,还是学校,都知道年年第一十全十美的宋清澜有一个“十恶不赦”的妹妹,而那个时候的我,就如魔怔了一样,陷在这方圆百里饭后谈资的魔咒中,怎么都跳不出来。
(三)孟子昊
第一次见到孟子昊,是小学毕业那年暑假,一个平而无奇的午后。
二十一世纪初的农村,空调应该还是稀罕物,学校没有,村里也只是富裕的那么几家装了空调。
南方的暑假是灼人的热,如果中午出去,什么都不做,要不了多久也会汗流满面。所以,那天中午,懒懒散散准备溜出去打游戏的我碰到家门口的孟子昊,不是不吃惊的。
门口的男孩满脸通红,大概是太阳晒的,身上都是汗。尽管如此,他依然是站的挺直。
“你是谁?”我凶巴巴地问他。
“请问宋清澜在家吗?”本是喜悦的表情,在我张口后,变成了不解,然后,是恍然大悟。
“不在。”
我知道他猜到我是谁了,他脸上那讨厌的表情是那么熟悉,每当别人想,哦,这就是宋清澜的妹妹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你就是宋清澜的妹妹?”疑问的语气,肯定的眼神。
“不是。”说完,转身便走。
没错,我不是宋清澜的妹妹,我只是宋湘湘。
我照例来到网吧玩游戏,那时候,乡下还不需要身份证,一般都是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一般来网吧的是初中男生,像我这样的很少,不过没关系,我都混熟了。
网吧有空调,很多人很早就来了,下午来的话,位置不多了,而今天,更是只剩下角落里两个位置,那里,空调吹不到。
“湘湘,你过来了。”都是熟人,不断有人跟我打招呼。
“是啊,我来晚了,好位置都没了。”
玩笑中,倒是发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哟,好学生也混网吧啊。”刚刚还去找宋清澜,这会就跑网吧来了。
“我来上网来查点资料。”
“好学生说谎也这么与众不同!”
那个暑假,我与孟子昊的交集到此为止,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就好像一个简短的插曲,转瞬即忘。
不过那时,我根本不在乎,因为,与宋清澜有关的,我统统都讨厌。
(四)同桌
开学后升了初中,对我来说就是换个地方睡觉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我跟宋清澜不在一个班了。真好,我想。
我没想到的是会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只不过,那个面孔有点讨厌,不,是非常讨厌。
“宋湘湘,你题你上来做一下。”数学老师站在台上,拿着粉笔,隔着厚厚的眼镜我都能看到他的怒火,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不会!”睡得朦朦胧胧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再加上旁边“好心人”的用力一推,我如愿地醒了。抬头看也不看,我直接回答。
“你为什么不会?你问问别人,这种题还有谁不会!”
如果说小学的时候,老师是由一开始的劝说,到后来的无奈,随之愤怒,最后听之任之,那么我中学的数学老师肯定是一个好老师,因为从第一堂数学课开始,他就没有放弃过对我的“尊尊教诲”,这种关心,我觉得莫名其妙,对于一个大家早已放弃的人,何必呢!
“因为我睡着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故意这样说。
教室里响起哄堂大笑,随之是寂静,因为台上的人眯着眼睛,撑着双臂在讲台上,一言不发,通常,这就是暴风雨的前奏。
“我们继续上课,下课以后你留一下。”他指了指我,然后转身。
“你何必呢,不会就好好说,又要饿肚子了吧。”手边传来一个纸条。
我冷眼看了一眼纸条的主人,假好心!
“关你屁事!”我没有出声,用嘴唇表达了我的不屑,我知道,他看懂了。
我的同桌是孟子昊。
数学老师是班主任。
对于孟子昊是我同桌这件事,我一开始是不爽的,我不喜欢跟宋清澜交好的人在我旁边晃悠,一开始,我曾多次“反抗”换座位,换来的只是无视。
也是,我这样的学生要换座位,别人只会觉得是想找好位置好好“不务正业”,会理我才怪。
神奇的是,三年下来,孟子昊一直在我四周晃荡,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想的,一个好好的好学生,非得安排在我这个“问题人士”周围。
那三年,一个对我使出了大概是他教书生涯中的全身解数,一个总是在我“享受”数学老师独家秘术时给我“嘘寒问暖”,而我,只能说是油盐不进。任你是处罚还是安慰,我都不在意。
唯一感到高兴的,是那会已经很少有人说,看,那就是宋清澜的妹妹。
(五)改变
事情发生变化是开始于初三的下半个学期开学,那时候,当地考高中可以保送,所以当我每天想着上课怎么睡觉舒服,或者研究什么新奇整人的的恶作剧好在上课的时候“发挥”,我的好姐姐,一回家就被人“供”起来,好学生,得小心护着。
英语老师一直没换,女教师,原以为要听她的“鸟语”和偶尔夹杂的冷笑话到毕业,没想到开学没上几节课就安胎去了。
代课的英语老师是刚毕业的年轻男老师,高大帅气,这倒是给我们这些没事做缺乏乐趣的“问题人士”提供了一些乐趣的来源。
不过这也是短暂的,初三了,话题总归还是围绕着学习。
“中间倒数第三排这位女同学,be动词后面加动词原型表示什么?”
我的后桌“不厌其烦”地提醒了我,并且还附赠一个大大的红色×。
“错了?”半睡半醒的我还在迷糊状态,什么都没做一睁眼就看到这个,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回答正确,这位同学,虽然你知道了,但是上课请不要睡觉,还有,回答问题请起立。”
我上课睡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客气的,还连用了两个“请”,稀奇,太稀奇了!
我这边暗地里高兴地想,来了一个小白老师,以后上课想干嘛就干嘛了,“小白老师”那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什么想法,一周后,当他看到我的听写一片空白,感觉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才明白,他是把我当成宋清澜了。
“说说吧,怎么搞的?”办公室只剩了我们俩人,“小白老师”估计是想给他心目中的好学生留面子,却不知他眼前的人因为顽劣,进办公室早已不知脸皮为何物。
“我不会啊。”我说的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好像觉得很光荣。”
“老师,并没有,我的内心非常渴望学习,可是我太笨,不管我如何努力,那些字母我一个也看不懂,您说的我听得可仔细了,可它们还是跟鸟语一样,我一句都听不懂。”我那时十分想逗逗这个“小白老师”,要换以前,我都没有耐心跟那些老师扯。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宋清澜,没想到你们俩差别这么大。”
又来了,又是宋清澜!
“切!”不就是会几句鸟语,我翻了个不眼,不想再理他。
“切什么?不就会讲几句鸟语是不是?就是这几句你看不上眼的鸟语你也讲不过我,还翻白眼给我看,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拿得出手,比我这几句鸟语要上档次的?”
“CF!”我特拽地说出两个字母,我笃定这“小白老师”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宋湘湘同学,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老师,你逗我呢?你还跟我打赌!”
“我跟你比试一下,找个时间PK一下谁打CF厉害,如果你赢了,以后你上课怎么样我都不管你,要是我赢了,中考英语你必须给我考110分以上。”
“没问题!今晚7点,镇上老街不见不散。”说完我也不管了,直接就出了办公室。
“老师啊,你不妨现在多了解一下,不然输的太惨,我这个人自负,到时候管不住嘴讲给同学听,您的一世英名就不保了。”没走几步我又折了回来,善意提醒可爱的“小白老师”,现在老师可真不好当啊!
到底是年少无知啊,我顽固地以为学校里的老师千篇一律的老古板,却不曾想到这个“小白老师”一点都不“小白”,还很“腹黑”。
他很好地抓住了我这种劣迹斑斑学生的心理,还懂得对症下药,他不像我之前碰到的老师那样不是讲大道理,就是批评罚站。最重要的是,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高高帅帅的年轻老师却打得一手好网游,不仅仅是CF,跟课堂上的模样完全是南辕北辙。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答应了他,满分120分的英语,我必须考110分以上!
“宋大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走出网吧的时候,他故意学我网吧里的“哥们”叫我。
此时我正担心怎么耍赖。
“怎么,不会是怕了,是不是觉得连自己擅长的CF都打不过我,鸟语更加不行了?”
“谁怕了,110就110!”
我必须承认,短短的时间,他很好地把握了我的心理,他知道,像我这样“讲义气”的问题学生,激将法是最好用的。
我们那个小城市中考英语很简单,好学生考110分没问题,甚至有些只差个一两分的,平常及格边缘的,到中考也能混个100分左右。可是像我这样的,别的科目还有点基础,但英语,从一开始学就没有听过,要考到110分,谈何容易!
一开始,也许是不服输,每节课我都很认真地听,尽管听不懂,但本着会一个词算一个的心态,我每天痛苦地背单词,学语法。上课也不睡觉了,课间不出去玩了,晚上也不去网吧了,我过去那帮狐朋狗友还以为我生病了,纷纷来“看望”我,自诩常胜的我只能偷偷告诉他们,打赌打输了,必须学习。
但没到两个月我就坚持不下去了,零基础的我实在是对“天书”无能为力,没错,“鸟语”已被我荣升为“天书”了,几次测验下来,虽然分数比以前好看多了,但是要想考到110,做梦!于是,我自作聪明地开始不做作业,反正小陆老师一个代课老师,从来不检查,到时候考不到110又怎样,毕业了,大不了再也不回来。
事实证明,我的小聪明从来都逃不过“腹黑”的小陆老师。小聪明的实践在第三次的时候就被抓了个正着。
“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我考不到的,老师你还是别管我了,让我开开心心地过完童年。”
“宋湘湘同学,首先,你的童年早就过去了,第二,你怎么不是读书的料呢?我查了一下,上学期你平均考34分左右,今年第一次你就考了68分,提高了一倍,最近这一次已经及格了,不到两个月完成别人三年的目标,你很有读书的天分。”小陆老师对我的“光荣史”了解得一清二楚。
“老师,你再夸我我脸皮再厚也会不好意思的。”
“你相信我,一定比宋清澜好。”平时私底下对我吊儿郎当的小陆老师忽然故作严肃,并且眼里满是真诚地看着我,最重要的是,我活了十六年,第一次有人觉得我比宋清澜好,当下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保证继续好好学习。
“这就对了,你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别的科也行。”
“别的你会嘛!”我说的很小声,但他还是听到了。
“不信你试试,想当年你陆老师也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很多人会觉得高三是魔鬼,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初三才是魔鬼。我放弃了游戏机,放弃了“睡眠时间”,还有一个表面温柔慈祥,实则腹黑的小陆老师。
只可惜,人做错了事,是需要接受时间的惩罚的。我荒废了近六年,不是这短短三个多月可以弥补的。我最终没有考到110,我只能上一所普通的高中。不过,相比一年前的我,这大概已经是奇迹了。
说实话,成绩揭晓时,经历了内心那种紧张,看到分数时的失望,然后是随之一笑的了然,短短不到一分钟,感觉自己长大了,我的好时光,都被我拿去置气糟蹋自己了,真傻。
毕业典礼后,我请小陆老师吃饭,没有他,我大概还是执迷不悟的问题学生,虽然一开始他要我学习的时候我真的是特别讨厌他,现在,这种感觉也早已也变成了感激。他特别喜欢在我面前吹牛,喝了点酒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宋湘湘同学,其实我看到你就想到了当年我自己,你那些小把戏我全都用过,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少来,德智体美前面发展的好学生又改版问题学生了。”
“是真的,我高中就在你那个学校读的,不信你开学后去打听一下,陆默声那时是不是混世魔王。”
“没想到啊,咱还是同类。”听他这么一说我就乐了。“老师,那你后来怎么弃暗投明了?”
"别说我,宋湘湘,中考你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敢不敢再打一个赌?”
“什么?”
“你以后跟着我混,高考成绩保证比宋清澜好。”
“老师啊,宋清澜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
那晚我喝醉了,我也不清楚跟他达成了什么“不平等”协议,总之,当过几天他拿出录音时,总算明白又被他设计了,他还大言不惭又拯救了祖国未来的花朵。
(六)涅槃
我的暑假被安排成了自习,小陆老师慷慨地拿出了他压箱底的教材,果然如他所言,高一的教材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我们都知道,初中的内容只是基础,跟高中相比,要简单很多,尤其是理科。所以,看了两天,对着没有任何笔记的教材,我实在是看不懂。
"你要原谅老师当年年少无知不懂事,这样吧,我改天收拾一下我的各种作业本啊,试卷啊什么的,理科还是要做题,多做就会了。”
……
不过,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对我英语水平的训练,简直是惨无人道。
有个英语学习的网站叫BBC,很多英语专业的学生都拿来练习听力,但是,我那可爱的小陆老师用来训练我,每周一篇,从生词,到语法,到默写,最后翻译。
“这太难了,我基本上每个词都不认识,有些我认识的也不是我知道的意思,有没有简单点的啊?”
“这已经是最简单的了,你不知道,高中英语很难的!你以为你陆老师为什么会走上歧途?还不是太难了脑子不好使!”
……
“这样吧,每完成一篇,我请你打游戏,我新买了游戏机,打CF特流畅。”
“真的?那完成了我要玩一天!”
“那不行,只能半天。”
“太短了,六个小时!”
“唉,我有好东西好心跟你分享,你这么贪心我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玩了。可惜啊可惜!”
……
“半天挺好的,就半天。”
“那我等着你打败我。”他说完就要走。
“等等老师,能不能先让我玩会练练手,好久没玩,手生了。”
……
小陆老师靠着他那个游戏机忽悠了我整整三年,不过,也因为这个,我的英语水平在那两个月突飞猛进,每个假期的练习使得我的英语成绩年年稳居年级第一,连我自己都被吓住了。说好的高中英语很难的!
我觉得人生真的是一场戏,回想我高中以前的生活,天翻地覆。以前我是学校里的反面教材,哪次意外没有我,班主任都要烧高香了,而现在,我是学校的楷模,优秀学生代表。一开始我挺不习惯的,毕竟,我曾经挺讨厌“好学生”这个称号的。最初我以为我能考第一,也不过是这个学校是普通高中,好学生都被筛选掉了,直到高三一模考成绩的公布,我比我那个好姐姐的分数足足高了二十多分,我才意识到,我真的是好学生了。
我的高考成绩毫无悬念地超过了浙大分数线,也毫无悬念地超越了宋清澜。那些年少的置气,在这一刻,都是那么幼稚。
时隔三年,我再一次请小陆老师吃饭,这绝对是恩师。
"湘湘啊,其实这一切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你要是真的顽劣不堪,我也无计可施,当年,我也是疾病乱投医,没想到你还真有这潜力。”
……
那些泪眼婆娑的,大概都是别人家的恩师。
那一晚,他一口一个湘湘地嘱咐我,上了大学要怎么样怎么样。
“你别叫我湘湘,你知道吗,我最讨厌我的名字了,开学以后,等办完了入学手续,我一定要改名!”
“挺好听的呀,女孩子你还想叫什么?”
“太俗!”
“湘湘,挺好听的,别改了。”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去了大学别忘了老师。”
南方的六月已经热了,他的怀抱很温暖,一点没有热的感觉,我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温暖而有力。我一下子懵了,忽然意识到,这个我称兄道弟的老师,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一定是天气热,我脑子坏了。
我安慰自己。
(七)情愫
那天以后,我好几天没有联系小陆老师,心电感应似得,我不找他,他也不找我。
自打我考上了浙大,我要什么,家里基本都会满足我,我过去那帮狐朋狗友也没有闲着,有什么好玩的都会拿来让我玩,孟子昊不属于那阵营,却也别出心裁地送了我一只兔子。
我从来没有养过兔子,看着笼子里白白的毛,摸上去软绵绵的,觉得特别新奇。有好玩的,也顾不上之前的小尴尬,拎着兔子直奔小陆老师家。
我到的时候三点多了,他还在睡午觉,来开门的时候眯着眼,头发乱糟糟的,我忍不住就乐了,这样的小陆老师,我可从来都没见过。
“你看,小兔子。”
“怎么,来我这讨草吃?”起床气很大。
“你昨晚做贼去了,还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这一天剩下的时光是,我霸占了游戏机,他帮我喂兔子。
我离家的时候没有告诉他,我考虑了两个多月,我们之间的联系,最好只有游戏机,估计我还没毕业,他就会结婚,生孩子,我们的关系,总会疏远的。
他有时候会给我打电话,东扯西谈的,没有重点。我有时候心情不好,会一连好几天故意不接他电话,我听了他的话,我考上了大学,我也学了外语专业,可是我好像只能是听他的话,总有一天,会听不到的。也许就这样,在我习惯了这一切后,退出彼此的生活。心理学上说,习惯是人的第二天性,我养成了听他话的习惯,这样的天性,要怎么改?
秋天是一个感伤的季节,也是一个冲动的季节。
与其一个人自怨自怜,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我翘了一下午的课,赶回了老家。
他不在家,我又去学校找他,果然,晚自习坐班。
“我教学楼旁边那条小路的第七棵树坑里藏了东西,你帮我找一下,然后寄给我。”我恶作剧地发了条短信。
我看到他看了一眼,然后一脸疑惑地走出教室,走向小路,果然够意思!
“陆老师,我喜欢你!”我闭着双眼,在他后面用力抱紧他。
“怎么是你?你怎么跑回来了?没有我盯着又不学好,逃课是不是?”他出我的声音了。
我什么也不说,抱着他不撒手。
“你要勒死我,抱这么紧。”过了许久他才出声。
“你要不答应,我就一直抱着勒死你。”
隔着他的背,我能感觉到他在笑。
“好,我答应你,你可以放开了吧。”
直到第二天我喜滋滋地回学校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他就这么答应了。
“早知道你这么好搞,我早就下手了。”
……
我不得不说,小陆老师是一个好老师,也是一个好恋人。
确定在一起后,他每天给我打电话,基本每周周末都来看我,如果有事来不了,某宝上的礼物必不可少。我的同学中也有异地恋的,却没有一个活的像我这么滋润的。
有时候我很奇怪,明明是我表白的,应该是我对他好,怎么就被他抢先了呢?我甚至会想,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会不会就是没人要,来者不拒?但是怎么可能呢,他怎么说也该是个香饽饽。我不想去问他,我怕问了,他就离开我了,我总是觉得,他不属于我。
感觉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感觉不灵,会失望,太灵了,则是绝望。
(八)离去
我大三那年暑假,我们一起去九寨沟玩。他本来不想去的,觉得不安全,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去了。
如果有如果,我一定听他的话,不去,可惜,没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我一定在那个晚上老老实实地呆在酒店,哪也不去;如果有如果,我一定不会任性嘴馋非要让他出去买吃的;如果有如果,我一定跟他一起去,起码,我能陪他一起走了。
可是,没有如果。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甚至还在睡觉,当我看到医院满身是血的他时,只有一个字,悔。
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可此刻,身上的污垢却是他最后的行囊,他该多难受;他是多么厉害的人,总能猜透我的心思,解决我的难题,可此刻,他就像一个无助的男孩一样,一动不动;他是多么骄傲的人,年纪轻轻,虽职业平凡却口碑不凡,可此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有我在他身边,只有我这个害他的人。
他妈妈过来的时候对我拳打脚踢,骂我是扫把星,杀人凶手。
我不就是杀人凶手么,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去那里。听目击者说,他本来可以逃出来的,可他为了救一个小孩,最终没能出来。如果我在他身边,起码,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可以拉他一把,我不知道那些凶手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杀人,难道他们没有爱人,不知道爱人的心会痛吗?
回老家的时候我去了一趟他家,他不是当地的,他的父母没有过来,应该是不想再伤心了。
在他房间的床底下,我找到了他的日记本,我还从来不知道,他有记日记的习惯呢。整整整整六本,一年一本,从他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一天都没有落下。
他说,我看到了一个叫宋湘湘的女孩,十分顽劣,本能地想拉他一把。
他说,我知道宋湘湘喜欢打CF,所以我买了游戏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她来家里玩。
他说,我的梦想在晓晓走的时候戛然而止,所以我训练她,我希望她能完成我没有完成的梦。
他说,听到她说,陆老师,我喜欢你的时候,真高兴。
一字一句,全是回忆。
也只剩了回忆。
晓晓是她的同学,也是她的初恋,在他们毕业前走了,她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记得我,但学会爱别人。
陆默声,你走的时候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既然你还记着晓晓,这应该也是你要对我说的。
我会记得你,然后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