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香气,雨水的甘甜,这些记忆像屋檐下的雨滴,一点一点敲打着我的心房。童年的事,说来也怪,越是琐碎,越是记得分明。
雨后山沟里的石子,被水冲刷得圆润光滑,我们赤着脚踩上去,先是刺痛,继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舒坦。癞蛤蟆蹲在路边,灰褐色的皮肤上布满疙瘩,我们远远绕开,却又忍不住回头张望。阿毛说它们会喷毒液,小顺说它们会变成妖怪,我们便又惊又怕地跑开,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春天的野菜最难挑。奶奶要的是那种胖乎乎的"娃娃菜",我们却总摘回些瘦骨嶙峋的老菜。奶奶一面唠叨,一面还是把它们洗净下锅。我们躲在门外偷笑,心里盘算着明日再去,定能找到最好的。
小河里的鱼最是狡猾。我们蹲在石头上,把干粮掰成小块分着吃。小顺家穷,常常空手来,我们便多分他些。他吃得急,我们就笑他是"饿死鬼",他也不恼,只是嘿嘿地笑,嘴角还粘着饼渣。
夏日野果最是诱人。山杏酸得人挤眼睛,野草莓甜得人眯起眼。我们边摘边吃,衣服上染满了果汁,回家少不得挨骂。孩子们打架是常事,为了一块糖,为了谁先玩秋千,但睡一觉起来,又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雨天我最爱坐在屋檐下。看雨水从瓦片上滑落,在青石板上画出绿色的图案。时间久了,石板上便生出点点青苔,那是雨水作的画,比学堂里临的帖还要好看。
夏日午后最是悠闲。没有作业的烦扰,我能和爷爷奶奶说上许多话。电视遥控器的争夺战天天上演,爷爷爱看《亮剑》《三国》,我只要动画片。最后总是我败下阵来,陪着他看那些看了无数遍的剧集。奇怪的是,那些英雄人物的故事,如今想来竟比动画片记得更清楚。
放假的日子最是矛盾。早晨有爷爷的罐罐茶和烤馍,香甜可口;接着就被连哄带骗地带到地里干活。脑子里还想着昨天没看完的动画片,手上却不得不拔着杂草。大人们说这是"体验生活",我们只觉得是受苦受难。
夏夜最是温馨。天总是黑得很晚,夕阳把云彩染成橘红色。爷爷奶奶坐在屋檐下,父母在院子里乘凉,我们几个孩子在空地上追逐打闹。笑声飘得很远,远到现在的我还能听见。
晴朗的夜晚最是奇妙。上厕所时抬头,就能看见满天星斗。月亮把院子照得通亮,连害怕都显得多余。星星眨着眼睛,我想若能变成它们该多好,就不用考试写作业了。
门前的果树最是慷慨。苹果、梨子挂满枝头,惹得邻家孩子眼红。下雨时躲在树下,看雨滴从叶尖滑落,凉丝丝地钻进衣领。鸟儿在枝头叽喳,我既担心它们淋雨感冒,又怕它们在头上排泄。
这些记忆像屋檐下的雨滴,一点一点汇聚成溪流,在我心里流淌。它们是我的过去,也是我的未来。每当生活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这些记忆便像山间的清风,轻轻拂过心头。
童年的趣事,原是最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