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旅名笺•苦种如黄金

      “醒来后我好像又接着做了个梦。”

      校外餐厅另外一处“门前三包”公示栏,从表中可以看出那沈园的单位,从1月到12月全年的评比情况,都是经过认真的检查得来。一九八五年,昆明临街的房屋多是木制,屋檐下都挂着几个鸟笼,待到中午做饭时,滚滚的浓烟经家家户户的管道支架直接排到街心。学校离那繁华路段也有些距离,我与伊一样的习惯,周末常去青年路,武成路买时装,去南屏街古籍书店看书。

      临近毕业几个月在昆明的校园来常常见到教授,以及他新娶的夫人。那年轻的夫人穿着时兴的毛衣,带着似是珍珠的手提包,推着一婴儿车与伊说说笑笑,再前面又跑去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穿着短短的单衣。我那学药的师兄,讪讪的跟在教授后面,远远的一直不曾把头抬起来看看。伊正陪着那教授的夫人从小门楼望那楼上的匾额。我走到这里过于凑巧,也正是凑巧,才不会觉得突兀。

      即使如你所望:他们一个成了贪心的虎狼,一个成了“独立的阿芙洛狄忒”。你承认吗?当然,这是假设时间一瞬过了二十年……

      我突然想到前不久伊的生日:

      “……为了庆贺伊的生日,我特意定了新开张的蛋糕店里的招牌——这好似是西洋的习俗。一路摇摇晃晃提进校园,同事们一同庆祝了万事如意,便把这新奇的物件分成小小的份量,在场的都分发了。也有几个人手上抹了奶油涂到你的脸上,背景里有人大喊:‘伊,真是棒!’——我也跟着大笑,谁知你转过头,也把它涂在了我脸上。”

      于是诗人在厕所里洗脸,俯下身,就听教授问道:“‘诗人’,我问你,这是何为?”

      “因为我和这种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不骄傲,也不自卑。可以干一些很蠢的事,而不害怕被骂是傻子;可以忙于学业与追求,而不担心被人说是装腔作势。错乱时她也与我抱怨,平常时我也乐道开心,然后便是不断的重复上述过程罢了。”

      ......抱怨,抱怨……借势与我抱怨……借势不与我抱怨……借势抱怨我。

      为这个时代作诗的人,早晚也会被人写进诗里。我是诗人,我从不吝啬给同辈人的别样“尊敬”——即便是一个学生的提问——也要狠狠地怀疑这是不是年轻人晦辱自己的新计谋。当然,傻话而已。好友说我敏感的下贱,说北京和昆明的诗人仿佛是两个人。老师也说我仿佛是一个各方各面透明了自心的诗人,即便为这伤心而苦,也无办法。

      我自然不怕败即便这代价也不轻!

      最后的日子已无学业,于是我又回到了那沈园中,躺在一个小小的山坡上,四周是生发的正盛的绿叶,不算强烈的阳光照过来,旁边的滇朴目之所及的树皮都清一色白白的,同一方向近些的是一我说不出名字的小绿灌木。同那滇朴一起,每株相距几丈在阳光下站定,叶子翠绿略显透明,偶有几片黄叶堆在地上,向院坎边一直延伸到那小门楼。若没有那矮墙阻碍,看似可以延伸到天上去。这阳光即便微弱也有活力。看似这太阳本意也就是玩玩。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也因为这如种子般的阳光弄的湿润了。于是在混杂这飞虫与割完草残存的禾株的土地上,我写了一首诗。想要捕捉这清明照眼的光景,想要封住这湿润泥土和温和阳光的气味……这些照例是说不完的。我或许会发现,原来这园子里的一切都有他们的心事——当我站起身来念出那蹩脚的诗时,一直似有人在痴痴的笑。

      那天下午我又把新写的诗改了几版,送去了编辑部的先生,打算和那上次会上侮辱我的俄罗斯人在杂志上真刀真枪的干一场。途径顺城街综合市场,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这条街顺着南城墙而建,因此叫顺城街。在过去,这里是马帮到昆明的落脚地之一。而那编辑部旁的工地,文化宫的修建——同那周末的青年路一样,好似人们总有聚在一起的理由。回来时走小路路过学校旁边的棉织厂,几个强盗模样的孩子跳出来“抢劫”了我,我只能认出其中两个是教授的小儿子和大儿子,还有一个小姑娘却不是教授的孩子,又脸熟得很,确实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再一抬头,我那学药的师兄担心孩子而怔怔跑了过来,一看是我,又长舒一口气。看他粗粗的喘气,我开口说。

      “我预备和伊夏天一起去济南。”

      “么?你,不知道么?伊上周已去了北京。”

      他造就了田埂上久久一阵沉默,因此又说:“诗人知道那么多,莫不是在这故意寻我的开心?”他故意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可是她未与你讲?”

      原来是这样。

      还能去哪我不知道,若我还是一只夜莺,只要不哑口,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可惜断翅之后,未来高高的座位于我来说越发的不得体了,伊呢?未来同月亮、太阳一样,我们去到任何地方,未来见了任何人都无关紧要,都不打紧。就如同太阳月亮交替出现,那未来也不过是两个憋足劲竞争的天体交错交错再交错……“时间总是更不知疲倦一点”,即便如此,我的朋友,在我们头上的月亮永远是当初的那个月亮,由年轻到老,它也不会有大的改变。

      离开昆明当晚我梦到一个孩子,他跟我聊天,我都记下了。一段时间后一天我又梦见了他,才发现,好像在我不做梦的时候,好像认识他。我想问问到底是谁呢?是伊?是师兄?还是教授等等等等……难说!本来在几个月前可以不费什么力气找到这些人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比如找到了,却没能见到。我想着,那时候他们可能未必愿意见我。

                                      2022.4.5

                                      2022.5.15修改

                                      2024.12.3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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