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16日剧里一部冷门的热门片,在豆瓣有一万人标记看过,收获9.3分的高评。这是男生版本或者说更为现实版本的《重版出来》。
以拍电影的方式拍出的漫才师故事,每集结尾都猝不及防,每首歌都超好听,经常出现意想不到的镜头构图和拍摄方式,既然是讲漫才,怎能不有趣呢?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火花》告诉你什么叫再炎凉的现实,也抵不过心中的热爱。
立志成为漫才艺人的德永太步,和伙伴山下一起组成了Sparks团队,在热海的烟火大会表演时认识了前辈组合“阿呆二人组”的神谷才藏。
德永被神谷独特的现场表演方式所吸引,拜神谷为师父并答应为他写传记。那一年,是2001年,德永20多岁出头,神谷比他大4岁。
在百科的解释里,漫才(Manzai)是日本一种独特的站台喜剧形式,两人组合,一人负责严肃地找茬角色即吐槽,另一人负责滑稽的装傻角色即耍笨,两人以较快的语速互相讲笑话,笑点主要围绕彼此间的误会、双关语、谐音字展开。
在神谷口中,“所谓的漫才,不是属于能想象到有趣事物的人,而是属于愿意暴露出毫无矫饰的真实姿态的人。也就是说,必须面对欲望拼命坦率地活着。总是空谈着漫才师应该是怎样的人,是永远无法成为漫才师的,永远都只是在诉说憧憬而已。”
从初次见面听到这样的话开始,德永便被神谷征服,视他为精神偶像和漫才导师。
虽然是同行,也会同台演出,却没有同行相轻的竞争偏见。虽说是师徒,却不会交换具体的技法,更像是知己好友,神谷和德永,两个要做一辈子漫才师的人,围绕漫才,一年又一年进行了一场又一场有意思的对话。
德永租住在东京一个叫“清和庄”的民居里,打零工赚生计,在四坪半的小房间写漫才段子,和伙伴山下在附近公园里练习段子。
Sparks幸运地被一家经纪公司签了,却只能接一些在超市活动中扮演人偶吉祥物的活。
德永一直在写在练,这是一个独居者养鹦鹉来缓解独居寂寞与鹦鹉之间展开奇妙对话的故事。镜头跟在德永身边,看着他一次次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出去和回家的路上,这是属于德永的东京漂泊日常。
年轻时,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一条路,来来回回,一个人走着,并不轻快的脚步,连接起在城市里打拼的寂寞和日复一日的坚持。
德永的漫才之路,始于小时候看到了不起的漫才师表演,一家人在电视机前哈哈大笑的场景给了他很大的激励,用语言的错位和机智给人们带来欢笑,少年德永被诱惑了,开始练习段子。
在四坪半小屋里看到漫才老前辈去世的消息,德永在电视机前肃然端坐,忧伤顿起。忆及小时候用了超厉害的反转镜头,一家人是在电视机里欢笑,漫才前辈是在剧场里看着电视机里的一户户人家讲着“吃牛肉火锅是吃牛肉不是吃锅”的笑话。
看的时候不禁想到了赵丽蓉、洛桑这些童年时曾带来欢乐又离开这个世界的搞笑艺人。将笑容传递给别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魔法呀。
神谷也搬到了东京。两个人开始了更频繁的“约会”,逛公园、吃小食、喝啤酒、压马路、在河边看夕阳、在深夜分开,以及数不尽的谈话。
烫着爆炸头,穿着黑帮标配的横须贺夹克,双手插口袋,会在漫才里出乎意外地以骂观众展开桥段,与此反差的是,神谷的内心是个充满想象力的文学敏感少年。他对德永说:“以前人类跟动物一样,为了要过冬,可是要赌上性命的,很多动物都会死于冬季,受其影响,到了秋天,生物们就会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冬天而变得犹豫。”
他的感受力散发着艺术家的气息和孩童的纯真,他对艺术的狂爱和自我释放时的心无芥蒂,令人感动。在公园里第一次看到太鼓表演,毫不介意地让太鼓小哥来一场最厉害的表演,小哥用手击打太鼓,神谷随鼓而舞,起劲呼号着,“太鼓 太鼓的小哥/戴着红帽子的小哥/龙啊 觉醒吧!/让这太鼓声唤醒你!”
神谷对于德永的关爱,也特别温暖。把德永带到借住的女生真树家中,一起吃火锅,玩闹着,度过奋斗在外的人最难熬的新年。三个人一起认真吃火锅,忍不住说太好吃了,镜头外的你,放佛就坐在桌子的一边,看着友爱的他们。
在神谷眼里,德永是一个有趣的人,他相信德永一定能讲出不一样的漫才,正如他一直以来追求的。
德永给神谷传简讯:“今天谢谢你,一进休息室,你说了‘这位客人’,明明师父你用了这么特别的方式跟我打招呼,我的回答却很普通,真的很抱歉。”
两人短信来来往往,还写出了「栖息在一坪半房间里的救世主」「爱迪生发明了黑暗」「是阴暗的地下室发明了爱迪生」这样有趣的消息落款。神谷和德永,互不认输,都想做最好的漫才师,都想让对方接住自己的梗,也想让自己接住对方的梗,就像一起打棒球的伙伴,两个人互相激发,是彼此的灵感sparks。
德永的漫才,是“不迎合观众的那种”。独特的世界观,动物甚至人工智能的视角,在话语背后暗藏的机智和搞笑,是德永段子的特色,也因难懂和不合潮流让他难于被观众甚至被搭档接受。
德永染了奶奶灰的发色。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潮一点,更受观众喜欢。
终于说到你头发怎么回事的时候,神谷说出了一番近乎哲学反省的话:“虽然乍看之下很有个性,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想要而做的话,就不能说是个性,只能说是模仿。”“就算是知道自己就是要这个样子的人,结果也不过是在模仿自己罢了,所以说,我对所谓的个人风格有点排斥。”
神谷师父的人生观真的好洒脱,他看透了风格的复制。多少风行一时的潮流和风格,不是出自媒体和社会的价值观塑造?又有多少是出于你的真心本心做出的选择呢?
当Sparks获得一些表演机会时,他们遭到的批评也越多,老套、阴沉,没有组合的招牌动作,没有开朗的笑点,没有娱乐化,没有跟上大众……山下对于这些意见照单全收,他希望德永也能跟上。
德永亦步亦趋地做着改变,痛苦的时候就去找师父“治疗”。在德永看来,神谷师父似乎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
对于让他改变风格的困惑,师父告诉他:“总会在意周遭的评价,就会让你越来越累。说极端一点,那些意见,会变成你的助力吗?”
对于红与不红,师父说,“我们没那么聪明,我们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因为有趣,所以能讨口饭吃,如果不有趣的话,自然会被淘汰,就是这样而已。”
师父的看透,何尝不是一种对“有趣”的执念。他并没有解决一个问题,当你坚持着你认为有趣的漫才时,观众不认为有趣怎么办?因此被淘汰,是有趣还是不有趣呢?
德永回应的“我们混不到饭吃,难道是因为不有趣吗?”,正是这样的迷思。
这也是最后让神谷疯癫的理由。“不有趣了”,这对神谷来说比死还难受,当他把有趣的标准完全交给观众,遇冷的神谷开始想出各种不可能的招数。
《笑星挖掘战》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尝试以他的方式向观众展示什么叫有趣。两场表演几乎完全一样,以行为艺术的方式讽刺用录音来表演漫才的人。神谷的示爱失败了。观众、评委都无法理解他的深意。
与真树小姐的分开也加剧了神谷的人生迷失,师父离人间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在他的人间日常里,他开始创造让他觉得有趣的世间景象,用烫银发甚至最后做出惊人之举的方式来打造让别人觉得有趣的效果,师父让自己的生活漫才化了,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一个叫“有趣”的魔鬼。
也是从《笑星挖掘战》开始,Sparks享受了一段时间快要红起来的感觉。照着流行的标准去做,穿花衬衫,设计招牌动作,讲浅显的笑话,还要混圈子。
德永终究是不能进入这样的生活,拒绝了电视台制作人的饭约,“从此,Sparks再也没有机会上电视了”,德永的这句画外音,有壮士断腕的孤勇。
山下的女朋友怀孕,他们回到大阪去生活。Sparks解散了。在从小学时就认识开始一起练习段子,组团在东京奋斗了10年之后。
德永换回了黑发色。才明白什么叫“回到初心”,在走了10年,向那么多方向去探索变化求新求欢迎之后,才明白最初的是最简单的,最简单的就是最想要实现的初心。
神谷告诉德永:
“我啊,认为搞笑艺人没有所谓的隐退,我时常想,如果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漫才师,还会这么努力吗?就是因为周遭有很多厉害的家伙,才会想尽办法做那些家伙没做过的事或是承接那些家伙的工作。因为有他们在,我们才会绞尽脑汁,就像是大家齐心协力地完成一件事。”
“在这场壮大的竞赛中,总是必须分个高下,所以才有趣。被淘汰的家伙们,他们的存在,绝不是毫无意义的。只要曾站上舞台的人,就有其存在的必要。今后所有的漫才,都和我们有所关联。”
“德永你,这十年来,一直在思考更有趣的事情,而且你一直在剧场,努力地带给别人欢笑不是吗?你一直在逗人发笑,这样说来,就算是学得了一种惊人的特异功能,就像是拳击手的拳头一样,就算是默默无名的拳击手也能轻松地把人打死对吧,搞笑艺人也是一样,只不过,搞笑艺人的拳头越是挥拳,越是能让人感受幸福。就算你离开经纪公司,靠其他职业为生,还是得继续用搞笑的精神勇往直前,因为没有其他人拥有跟你一样的拳头。”
师父的这段劝慰,看到了漫才事业的历史感和以漫才为精神追求的人永远丢不掉的特质。有搞笑精神的人,即便做着卖菜的工作,也会让人觉得与众不同,讲出连神都会觉得好笑的笑话。
德永去做了房产经纪的工作。
与落寞迷茫的师父回到相遇的热海,看花火大会。
在「神谷传记」里,德永写下:神谷的头上挂着一轮自若泰然的满月。这幅美景,宛如平凡的奇迹。
神谷泡着温泉,想起了太鼓小哥的歌,越喊越兴奋。
德永意识到,师匠回来了。
“神谷先生就在这里。
他存在于这里。
他的心脏跳动着。
他正在呼吸着。
他就在这里。
神谷先生几乎令人厌烦般地全心全力地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
就不会有坏结局。
我们仍然在故事的中途。”
不是成功了才叫实现梦想,漫才本身就是最高梦想。
喜剧是聪明人下笨功夫做出来的,是夹带讽刺与幽默的带刺玫瑰。
感谢在漫才这条路上,在喜剧这条路上,齐心协力、有所关联的所有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