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我遇到过一位76岁的老人扎西顿珠,我们坐在桃花树下晒太阳的时候,他告诉了我他认为的幸福:“从前我去一趟拉萨,骑马都要走两个多月,现在只要两天就能到了,这就是幸福啊。”是啊,幸福的人一定会把幸福写在脸上,我当然能看得出我借住的农人家的主妇扎西拉姆脸上的幸福,我一问她的年龄,吓了我一跳,1994年生人。我们聊幸福太宽泛了,我们聊她的爱情。
饭馆里另有一对上海过来的年轻夫妇,他俩第一次自驾进藏,听我和老板聊得开心,也插上话来,他们听了我和老板的对话后居然当场决定不去拉萨了,说要跟我去云南,江湖果然是这样,两句话对路,人生彻底改变。
我拖着阿妈,我想要给她拍照片,她突然显得很害羞,她背过身去努力拉扯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最后,她握着那只从没停歇过的转经筒出现在木屋前,她站在一株桃花树下,一直看着我笑。
我都没来得及亲手把照片交给她。
那一天雨停,她听我说愿意为她拍照的时候,高兴得就像个孩子。她很努力地整理自己,努力试图让自己变得好看一些。我当然记得她在桃花树下看着我的样子,那是老人看孩子的爱。
他说他现在年龄大了,身体不大好,因为在高原,身上的病治疗后也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就算能去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地方,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干过多的活,他祈祷,如果下辈子能有好的身体,一定会好好干活。阿旺多吉,46岁。
他们停在了这里,在这里以小小的客栈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像我这样一直走在路上,反复地路过,住下,再路过,再住下的人呢?介于停和走之间的人,也许内心最缺乏安全感。
古乡夜里经常下小雨,雨淅淅沥沥,打在帐篷上,特别催眠。清晨,在玳瑁鸟的鸣叫声中醒来,坐在睡袋里拉开帐篷看山,放眼望去,所见的远山颜色会因为天晴和下雨不太一样,晴时有灰蓝、灰青,雨时有青黑,三种颜色,按时不同。古人常将远山的颜色形容为一个字“黛”,这一个字就可以使“远山”从视觉与情感都具备了某种特殊的神秘感和吸引力,有虚实,有真幻,足见汉字的魅力。
我问她心目中的爱情,她答我:“理想中的爱情是每天早上笑着醒来,晚上笑着睡去。”听她描述的时候,我看见了她脸上甜蜜的笑容,原来,在如诗画般风景中居住着的人,对日子的理解也是这般诗情画意,真是让人羡慕。
我们要在超过4000米海拔的区域负重前行,关键是每一步都会踩进这样齐膝的雪窝子里,再拔出来,再踩下去,真是累啊,走得累的人就会记得这踏下去的每一步,所以,累的时候走的路每一步都是人生路,每一步也都会算数。
夏天,女儿和外甥放了暑假,姐姐决定带着他们俩来西藏看我,我想都没想,从拉萨机场接上他们就直接带到鲁朗了,我计划在山顶碰上晴天,在那里看着最美山峰的落日露营,吃方便面,这样的暑假对孩子们来说应该非常完美。
有些悲伤,与生死有关;有些悲伤,其实是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难。
在我看来,有时候,这样的相爱就是一种悖论。他们从相恋到后来的分手,那真是为爱超越现实后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一段苦恋,看上去曲折复杂,撕心裂肺,其实也非常简单。也许女孩子想要的就是在路上的感觉,而不是一直在路上的生活,男孩子以为女孩子就喜欢这样的日子,他一直没明白,女孩子只是喜欢偶尔有这样的生活,那是她生活的调味剂,女孩子更喜欢那种踏实可靠的让人稳定的生活,他们的价值观其实是不同的,最终一定会分道扬镳,这没有对错。年轻人的恋爱仿佛都是如此,爱的时候,轰轰烈烈,都以为对方在这一刻就是自己的真爱,都以为自己很爱对方,其实他们都更爱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人愿意为了成全这段感情而放弃自我,他们不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终自然也不可能搅成一团泥。
我们吃尽苦头,可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这就是生活,遗憾也算是在西藏工作的魅力吧,我想。
我面前有很多人,这些男女老少正挤在水池里淋浴,我没经历过这种阵势,明显进退两难。我很尴尬,我不知道我的眼睛应该往哪里看,太多人了,眼前全是,我试着紧盯自己的脚面,但这无济于事,这么多人全部光着身子且不分男女,他们正在自然地洗澡,这场景确实让我手足无措。确实,这场面我应付不来。我试着努力调整自己去正视当前的环境,试图让我的眼神不再闪躲,人们一边搓洗着自己,一边抬头看着我,我感觉射过来的目光中都带着钩子,有一万多个问号在他们的眼睛里跳动,我知道,作为一个不速之客,要么我立即滚出去,要么我也脱了跳下去。
这样的日子,我们当然是日出而泡,日落而息。我开始学习暂时不去关心那个所谓的世界,我慢慢懂得了那个世界里其实完全可以没有我,我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泡温泉治病,从大自然中汲取能量,这需要时间,这个过程很慢,我们要慢慢来,要慢下来,藏民族泡温泉治病的过程教会了我,慢,也许才是生活的真谛。
每一次在羌塘腹地里碰到她们,我总能在很远的距离就感受到她们脸上的笑意。
我早已经进化到可以看懂这种笑容包含的内容。这样的笑容中有几分羞涩、有几分善意,还有几分久不见人的好奇和探究,相对她们而言,我一人一车突然在这里出现,显得有些突兀并且莫名其妙,相对她们而言很明显我是外来物种。这些稍显复杂的内容,一并写在了她们的脸上,组合成了一种比较特殊的笑。
她们转身,步行离开,迈向茫茫的羌塘深处,这时候我完全猜不透她们要去向何方,我来的路上方圆100千米内基本没有人烟,她们就这样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囊。我仔细观察过,那是用一条旧的蛇皮口袋和一根细绳自制的背囊,那就是她们旅程中的百宝背囊,那里边是她们旅途中的全部家当,她们就这样信步远去,步履坚定,方向明确。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开始想象她们在夜里要如何停歇,显然她们要去的地方,路途相当遥远而艰苦。没有马,没有被褥,只有一点点吃食,她们就这样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最后留给我两个模糊的背影。她们的背影旁,还有两个小黑点,是那两条一直跟随着的牧羊犬。牧民们就这样看上去那么随兴地游荡在这片空旷的大地之上,草地上的人们,他们其实一直就在这片草地上游荡。我从未在羌塘有过真正的害怕,或者恐惧,面对自然,这儿没有让我觉得恐惧的理由,反而,我更害怕去到人多的地方,去那里生活,才真正地需要勇气,那些地方充满了危险。
其实在草地上的牧民,天天就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放牧的人对这一大片土地上的每一块石头都了如指掌,所以,他们对所有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新鲜事物的关注度,会异常高,那种专注,会让你误以为是木讷,甚至不近情理。他不是不愿意帮你,而是根本忘记了帮你。
我记得有一年我在盐湖边碰到三只黄鸭(赤麻鸭),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我碰到它们的时候,距离湖水有一点距离,大约有50米,三只黄鸭中,我已经看到了有一只是还不能飞的小黄鸭,它们是一家人。它们正准备远离我,远离的方式就是跳进湖水里,可是当时它们离湖太远了,这是一段看上去对小家伙很远的距离,小黄鸭跑不快的。这个时候我才有了惊奇的发现,一只成年鸭子开始假装自己翅膀已经折断,它夸张地一拐一拐地向我走来,并且就在我面前拐着走,它在用身体语言告诉我它受伤了不能飞。狡诈的家伙,我当然知道如果我去追它,它一定可以选择在适当的时机呼地一下子就飞走,而它的老婆在那个时刻一定会带着孩子飞快逃遁至湖水之中,这就是生存法则,自然的法则。懂得这些,需要和这片土地有足够的相处时间。我在第一时间就识破了它们的阴谋,我顺利抓到了小家伙,我亲昵地捧着毛茸茸的小家伙,给它拍了一张照片后,捧着放回了水中,水里的那两个家伙,明显惊慌失措地前来迎回了它。
看,我们并不需要用语言,同样可以交流。所以,我从不害怕所谓的异族异邦偏远之地,我更怕人多之处的熙来攘往,以及那种隔着肚皮的觥筹交错。
我看见所有的杜鹃,在日出前会努力把枝干转向阳光出来的那一侧,我从不认为植物没有灵性,反过来说,那才是生命能量的彰显。有时候观察需要用时间,慢下来,自然的呼吸与脉搏我们都能感同身受。正所谓,鸟的目的有时候是树,而树的目的,多数时候是它自身。
人们都会想象自己的死亡,我不希望自己死于意外,有太多没来得及做的事让我觉得生命太过短暂。
我一直想完成一组冰河倒映着珠峰的落日,最后一点红色慢慢落在全世界最高山顶的过程,我猜这个过程一定精彩。
珠峰,叫它女神峰,是有道理的。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真的见过这座女神峰的脸,我一直在听人们传说,却一直无缘相见,见是一种缘分,我深信。在一个牵着牦牛天天往山上运送物资的本地人的耐心指引下,我站到了绒布寺后面的经幡林,生生在那儿站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了他描述的那张女神的脸,真的是轮廓秀丽,尤其鼻子和睫毛,我摘下了帽子,恭恭敬敬地向女神磕了三个头。
后来,每次再到绒布寺,我都会去到寺庙后的经幡林望着珠峰女神发呆。有一次,我在那里的石头上坐着,接着发呆。一对老年夫妇慢慢爬上来,他们站在了我的身侧,我扭过头,他们满头的银发在大风中飞舞,他们来自德国,年过70,我问他们害不害怕这样的高度,他们相互搀扶着站在珠峰脚下的大风里,对我说:“如果,我们可以一起死在路上,那才是最大的幸福。”这话听上去很有气势,所以,我特别羡慕。
还有一种,更有意思。我去山南的洛扎,翻越了库拉岗日垭口后去寻找达隆寺,这寺庙传说很神奇,西藏有两处以骷髅为饰的寺庙,一处是那曲大名鼎鼎的达摩寺,那是天葬台,人们将天葬后的骷髅砌成了墙,用于提醒活着的人们生命的短暂以及无常。而达隆寺却是在以石头开凿的骷髅上描好白粉红线后镶嵌于寺庙主殿高处,我慕名去这座在库拉岗日山南侧的寺庙,我真的找到并拍到了石制骷髅。从寺庙前往洛扎县的路旁,就在村边遇上过另一番春耕的场景,一农人驭一匹马也架上犁,在田间辗转腾挪,人与马配合得天衣无缝,最可称绝。我在一旁呆站着,看这一人一马,看得入迷。
朝圣的人多以家庭为单位,多为同村人、亲戚,踏上这条路的人,多将家中财物散去,关上房门,举家携子,走向圣城。他们行最神圣的礼,用等同于身的五体投地之等身长头,一路磕行,此一去山高路长,历时经年方可抵达。抵达后,人们还会再发大愿于大昭寺前,布达拉宫前,以10万、20万的等身长头许诺,苦修,如此只为信仰。你千万不要以为他们真的只是为自己祈福,他们发的愿,真的是祈愿世界和平,世界大同。
我去到拉萨的大昭寺广场,常常遇到衣衫破旧,面容黝黑,头有厚茧,脸上有最幸福的笑容的人。
日落时分,阳光几乎从西侧平行的角度射入拉萨城,金色的光柱如箭一般穿城而入。城市建筑在这个时刻会被强光照射到通透,街上行走的人们身披霞光。
返回拉萨的时候,过纳金山,我坐在他的车里,他带我行进在新建的二环路上,穿过隧道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了对拉萨的陌生。一个时代,正在走向未来,我分明无力抵挡。
拉萨从事服务业的人们,在这几个月里最为繁忙,然后就突然进入了秋天,突然就没人来了,从事服务业的人们开始在接下来的半年里等待下一次的浪潮到来,这很有意思,简直像极了季节中的从生到死,一岁一枯荣。
后来的夏天,仙足岛开始人声鼎沸,人流如织。我时常听到在隔壁客栈的屋顶,有年轻的人谈笑、嬉闹、喝酒、敲鼓、弹琴、唱歌、吵架、打架。那些年,慢慢来了好多人。他们来到拉萨,他们仿佛发现了香巴拉。他们在仙足岛租下了藏式小院,他们在拉萨的夏天过上了注定短暂的,看上去非常乌托邦式的生活。他们当然住进了音乐及啤酒里,也真的住着住着就都散了。这里的人们上演着各种爱恨情仇,有情欲有物欲,看他们如同看一种风景。仙足岛经常充满人的风景,我从来没把自己放进任何一个圈子,但好像也属于任何一个圈子,我总是保持着若即若离。我知道,我更喜欢的是观察,而不是介入。后来我才明白,这日子就是历史与哲学,人生来就如同蚂蚁,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的生命几十年,各自写完自己的生命,也许就是大家活着的意义。
后来我还听说大昭寺前面酥油灯房的墙壁被这样来旅行的“驴友”们当作了艳遇墙。我想所谓的艳遇,没那么艳,或许也就是年轻的人在这片天空之下特别容易找到那个阶段能互通感受的人吧。
拉萨的夏季,时常会有朋友间的聚会,这种聚会很好玩。人有时候会越来越多,像流水席,朋友们来的来,走的走,不停地转着,忽多忽少,这是一种与他处不同的相处方式,而我刚好特别接受这样的相处方式——人与人之间自然的亲密。我当然有很好的朋友,不过,好像我的朋友都比我大很多,他们说,我的朋友全是老头儿,老头儿没什么不好,老头儿特别重情谊。
是不是住进了城市的人们都向往着祖先们从前的游牧生活,人们向往那种自由,所以,会选择在草地上花开的季节举家出行,扶老携幼,人人乐此不疲,年年如此。
2018年的夏天,我骑着摩托车回到了拉萨,我终于骑着我自己的摩托车滑过了布达拉宫门前,我在这一次完成多年以来就想完成的愿望,骑着摩托去阿里,去冈仁波齐。我和他约在了他的新店前见面,我惊讶地看着他一瘸一拐地从巷口向我走来,一问才知道,这小子去年在泰国骑摩托车居然把自己的髋关节给摔坏了,真是够倒霉的。坐下来,他就忙着不停地给我碗里夹菜。给人布菜,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才做的事吗,我这个兄弟从前不这样啊。从前他只知道端起酒杯就呼朋唤友地喝,我想起一起去东南亚晃荡的那些日子,那个一头长发,在蒲甘十万佛塔之中,与一群国际友人各拎一瓶啤酒,醉眼看日落的兄弟,他怎么突然就老了。我从饭馆的窗口看出去,熟悉的八廓街正对面居然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商场,据说那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全新的美食城,我问他,你说老八廓街会不会和我一样,会感觉到新的秩序正在走来,自己正在老去?我们都不知道正确答案。这顿饭开始吃得发闷,突然之间就没什么可聊的,我就是这样,不会说话,所以经常让场面冷场。有一种难受的情绪在我和他之间流动,偶尔我们的眼神在空中相遇,会变得比较闪躲,很快我就找了个托词,离开了这张饭桌。那种情绪实在令人压抑,我不是同情他摔瘸了腿,也不是替他难过,我也并不替我自己难过,我知道,那是一种“既然已经离开”的无可奈何。
走在西藏这些遥远的地方,在不可思议的地貌中遇见村庄,甚至还能遇见人,这总是让我感觉活着比死去更难。
我一直觉得,草地上的节日就是年轻人的节日,人们以赛马为由,谈恋爱。夏天,不正是恋爱的季节吗?在草地上,尤其是入夜后,独自走过一个个欢声笑语,满是温情的帐篷,我经常会觉得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仔细去看,凡有佛像之处,必有人,凡有人之处,必有佛。人们其实一直都和佛在一起生活,所以,佛在人间。
漂泊在外的人,故乡早已经是异乡,异乡依然还是异乡。
一个工人招呼了我一句:“大哥,过来坐。”有人递给我一支烟,有人从远处围拢过来,工棚里的大姐更是直接,她直接端来了一大碗饭菜,硬塞到我手上。我端着一大碗热饭,坐在这样的工棚之中,在那穷途末路之时,他们都是我心底的远亲,他们就是我走投无路之后的天无绝人之路。
我低头扒我手里的饭,我一口口地吃下去,把贫苦吃进去,把那些贫苦中生长出来的情义咽下去。
我吃好饭,接了工人们的烟,抽完,工人们已经用装油漆的桶,给我装了一大桶他们发电用的汽油,还把我送回到车抛锚的地方,他们合力帮我加好油。我下意识要掏钱,他们一起按住了我的手。
“出门在外的,哪个人没得个难处?”
虽然在琐碎日常中难免遭遇鸡鸣狗盗之事,却再不会心生怨怼,正所谓,不知道可以原谅什么,但觉世间万物都应该被原谅。
第一次去,是从阿里下来,听人们说过吉隆秘境,令我神往,我从萨嘎县渡过了雅鲁藏布江,沿着江南岸的土路行车,过了两个小湖后,公路中间居然出现了一个拱门,仔细看,那是一个用树枝和树叶搭起来的拱门,上面还挂了大大的字:吉隆欢迎你。在草都长不到30厘米高的地方,他们居然用树枝搭了一个看上去充满了原始森林意味的拱门,这创意厉害。
都欢迎了还不去,不礼貌。
我喜欢农人们简单而质朴的生活仪式。生活,原本就需要强烈的仪式感。
周哥这些年就一直在阿里的山上修啊修,一年一个变化地修,现在还在修,修着修着,他在北京的家就散了,一个太过执着的人,执念总是会让人放弃些什么才能坚持。
太阳在藏语里叫:尼玛。我一直没明白尼玛怎么就成了骂人的话呢,这是地名,是西藏那曲地区一个县的名字,这个县,在西藏的腹地,在羌塘。
我通常会选择凌晨2点从拉萨出发,在那个时间出门,去偶遇黄色的月亮。我只在西藏见过那样的月亮,一轮弯月,是金黄色的,但是,我居然可以看到月亮没有被阳光反射到的暗部,而且还有细节,我能清楚地看到整个月亮,这很像一个传统的日月同辉图,这显得极不科学,充满神秘。我去问天文学家,他们说,这是地球反射的阳光照亮了那些暗部,因为西藏的天空足够通透,所以才能观察到这样的现象。这一场景的反复出现,让我无数次由衷地发出世界真奇妙的感叹。我一边矛盾地相信着科学的解释,一边暗自思忖,那些关于日月同辉的图腾。
你知道,他们喝完酒讲起故事来,表情丰富生动,加上各种叠加的感叹词,以及发誓和赌咒,我马上就相信了他讲的故事。
我一直在想鬼湖名字的来由,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有神必定会有鬼,而世间万物也一定必须是正邪相生,如此方可平静永恒吧。
如果有人告诉我他否认阶级壁垒的存在,认为一个人只要够努力就能改变生存的现状,甚至认为穷人之所以穷,是他们不够努力,我会认为这样的人不是傻就是坏。
多年的西藏生活,使我发现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无论在农区还是牧区,人们跳起舞来,最后都会成为一个手拉手的圆,这一点,那曲草地上的人们如此,林芝市工布江达县人也是如此,无一例外。
我早已经发现,无论在寺院,还是在闲暇之余的田间地头,用心观察后都会发现,身在西藏的人们有一种以浓烈的色彩来表达信仰和崇敬的偏好。我想这和这里枯草季较长的原因有关,大地只提供一片黄色,人们需要更多的色彩,需要艳丽的色彩去点缀单调贫乏的生活。
这一画面总是让我记起那个在赛卡古托寺九层佛塔下出家修行的僧人扎西罗布,他形容过自己的时间:“人睡着的时候,感觉就像是死了一样,每一天早晨醒来时的感觉就像是重生了一样,有这样的认知,我绝不敢让自己浪费时间,我从没有比现在更期待着明天,因为明天也许永远不会到来。”
我每次去,都是从拉萨前往阿里,因为顺路,所以去看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从没走过回头路,那个时候太贪心了,总想四处多转转多看看,总想着我还有下一次,我根本就没想明白,人生,其实是单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