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大林,家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满堂和兰花把所有的心思用在了跑车挣钱上,他们不愿相信大林真的会永久失明,他们觉得只要挣了足够的钱,大林的眼就一定能治好,所以为了挣钱,多少钱运费的货他们都拉,出车的次数显然比原来又多了些,有时候满堂实在瞌睡了,就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歇一小会儿,稍微清醒点,又赶快出发了。
芹子在学校也有了心事,但从来不敢放松学习。几次考试,都和雅芳不相上下,两人一直在争第一。
转眼,学校接到县里通知,要选拔学生参加一个知识竞赛活动。学校规定,每班选两名学生先在校内培训,最后在八个同学中选出最出色的四位去县里参加比赛。
班主任王老师每天在外忙得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事,就把选人的任务交给了新换的语文老师。这个老师是从小学调来的民办教师,女,三十岁左右,脸很白,留短发,很严肃,话极少。不管上课下课,都紧皱个眉头。
说来奇怪,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孩子们,反而在她的课堂上极其安静。也不知是因为喜欢她引经据典很有味道的的语文课,还是因为害怕她那一生气就皱得挤在一起的眉毛,还有那瞪得比核桃还大的眼睛。
那群爱惹事的女生还悄悄嘀咕:“这个语文老师,明明长得瓜子脸,白皮肤,留个长发多好看啊!却非要弄个小子头,真傻。不过,还是很有个性的!”
语文老师定了雅芳和芹子两人参加学校培训,本着尊重班主任的原则,她在见到王老师下课时赶快和他说了一下,没想到王老师听说有芹子,有点不太乐意。
“你干嘛让她去啊?就算选上,去县里比赛她那长相也不合适啊……”王老师匆匆走着,只撂了这么一句。
“咋,这是去比赛,又不是去选美!”语文老师习惯性皱起眉毛,冲着王老师来了这么一句。
“好好好,那就让她去好了,你别起火啊……人员你说了算啊,我走了!”王老师听语文老师那倔巴巴的话就快见火星就爆炸了,赶快停下来转身朝着语文老师边作揖边后退。
“这还差不多!”语文老师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扭身进了自己办公室,也不管王老师还在那里嬉皮笑脸地与自己求和。
“真是一根筋!”王老师见她不理自己,便嘟哝了一句,又转身匆匆出了校门。现在都在忙着挣钱,谁还想多管学校的闲事啊,也就这语文老师,瞎较真。
学校对四个班里选出来的八名学生进行了突击培训,为期一周,在周五进行测试。全校语文老师做评委,选拔以抢答形式出现,得分在前四名的同学去比赛。
芹子和雅芳都很喜欢现在的语文老师,所以培训时格外用心。测试时,俩人都紧张得捏了一把汗,生怕落选让老师失望。没想到两人分别以第二第三的积分顺利进入前四,把老师乐得,那经常皱着的眉毛好像舒展了一点点,她紧抿的嘴角也溢出了一丝丝笑意。
听说,下下周就要去县里比赛了,过星期来了之后,这四个人还要进行最后的强化培训。另外,每人还要买一套比赛时要穿的统一的衣服,一套80元钱。有消息灵通的人说,那衣服是副校长明确要求,专门模仿城里学生穿的校服定做的,蓝西装,白衬衣,又精神又漂亮。
听说要交钱,芹子就犯了愁。自从哥哥进城后,她在学校更少花钱了。哪怕是买一些牙膏之类的必需品,她心里都有一种犯罪感,总觉得自己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抢占了哥哥看眼的一次机会,一丝希望。
这次回家,她心里犹豫再三,不知该不该和爸爸要钱。说心里话,她其实特别想参加这次比赛,想去看看县里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是什么样子,那种新鲜感神秘感在少年内心里像发酵的面团,在一点点膨胀。然而,当这种欲望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她又泄了气,她还是不愿开口和爸爸要钱啊!
满堂与兰花因为出车次数比原来多,人也格外劳累,回家后往往进门就倒头大睡。芹子看着兰花由原来那个讲究的女人开始变得邋遢起来,连脸都不洗就能钻到被子里,心里特别难过。
临上学时,芹子还是把要钱的念头摁了下去,咬着嘴唇静静地出门了。一路上,她一会儿骂自己没本事,要拖学校的后退,不能参加比赛了。她一会儿又宽慰自己,毕竟能为家里省下一笔钱。
走着走着,快到学校的时候,芹子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坏了,就算不去参加比赛,也应该提前和老师打个招呼的,可是,怎么和老师张嘴,这也是个问题,芹子发愁地边走边敲脑袋。
“有了,我就说我脑子不好,经常背了就忘,那些测试过的培训内容我已经忘记的八九不离十了。”芹子最后拿定主意,便快快地向学校走去。
周一早读,语文老师让学生背书,当她从芹子身边转过去时,芹子有点难过,但还是鼓起勇气想要站起来。
“芹子,你出来一下!”语文老师没等芹子张口,却先把芹子叫出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