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盯着面前诱人的“上海本邦招牌红烧肉”却丝毫没有食欲。
最近她因为父亲突如其来的重病,精神严重受挫。她本就干净的面庞此时愈加发白,黑色的眼圈下面还拖着一条沉重地眼袋,模糊卧蚕和脸颊的界限。头发用粗皮筋随意扎着,露出许多发丝,杂乱无章地垂在后颈。整个人看起来消瘦又憔悴。全没了往日活泼可爱的样子,甚是令人心疼。
“你父亲好点了吗?”
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没有胃口吃饭,我索性打破了这令人不安的沉默。
“我只能找你倾诉,只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亲人也不是那么可靠。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亲戚,现在都害怕进医院染上晦气。所有的慰问都简化成了微信上的只言片语和病房里堆积如山的快递慰问品。”
可可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依旧盯着桌上的红烧肉,只是从那双略显微红的眼眶里并没露出一丝对食物的渴望。倒是有一些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爸爸真可怜,他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亲情。那些人也受过不少恩惠,我怎么也想不到……”
“啪嗒、啪嗒……”
话音被泪滴敲打桌面的声音取代。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这位女孩,只好默默递去一张纸巾。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吃红烧肉吗?”
“嗯?”
她略沙哑的嗓音把我从刚刚陷入的沉思中拉回了此刻。
“以前我最喜欢吃爸爸做的红烧肉,我记得第一次吃是我上小学。有天回家,我爸特别神秘地跟我说他学会了一道新菜。我当时还兴奋地要去厨房看,结果硬是让他给我扯回来了。他说这是个惊喜,一定得上桌子才揭晓。”
可可拿起筷子,在面前的红烧肉里面加起一块反复观摩,俨然一个鉴宝师用镊子夹着红宝石在判定是人工打造还是天然形成的那样。
“我当时急忙放下书包跑去洗手,然后立刻端坐在餐桌前,就像军训吃饭之前那样。过一会儿就见他端着个加盖子的砂锅走过来,直到放到我面前才打开盖子。我发誓那香味我一辈子都忘不掉,肉香被蜂蜜的甜蜜和大料的奇异香味裹挟着,肥肉晶莹剔透,一入口就化掉了。”
她说着把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进嘴里,但立马吐了出来。
“这家味道还是不对,太甜了,肥肉也太腻。”
她擦了擦沾有一些油渍的嘴唇。
“这是方圆五公里我尝试过的最后一家馆子了,始终不是那个味道。可能只有爸爸才能做出那种口味的红烧肉吧。”
可可眼睛转向窗外,大街上人潮涌动,汽车在柏油马路中穿梭。玻璃窗上白皙的面影和灯光交错,她仿佛成为了真实世界里一片虚幻的剪影。
吃完这顿饭不久后,可可收到了来自医院的通知书。她再也没机会吃到父亲的红烧肉了。
大概是今年十月末的一天夜晚,下班后饥肠辘辘的我在离家不远的小巷子里觅食。秋天的冷风逼得许多沿街小贩都不得不提前打烊休息,只有一家之前从没注意过的小店还亮着灯火。
我挑开门帘,一阵带着蜂蜜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侧身挤进窄小的店门,“好久不见!”一个可爱又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