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是大姨的大女儿，昨天给老妈打电话，聊着聊着问：二姨，我现在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我是几几年的？

你是69年的。

那我爹呢？

你爹今年74了。

哦，我都记不起来了。二姨，你得好好的，我一想起我娘，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

听到这里，我的眼眶就酸了。

妈妈兄弟姐妹五个，大姨、大舅、老妈、三姨、小舅。表姐是大姨的第一个孩子，1969年3月出生在山东的农村。小时候，大家都穷，大姨和公婆不和，后来妯娌之间也有嫌隙，日子过得很辛苦。表姐从小就长得好，皮肤白，头发又浓又密，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嘴唇。破衣烂衫也挡不住青春无敌的美貌。她和我小姑是同学。

农村逢集的时候，尤其是大集，七里八乡的人都汇集到一处。在那个春光灿烂的日子，十八岁的表姐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槛—后来我的姐夫，那个长的很像郭富城的人，他在乡里给人照相，整个乡里都认识他。两个人一见钟情。那时候也是郎才女貌，很快他们两个就订婚，然后顺利的结婚生子。大姨当初很不同意，因为这个男人家里有个出了名的泼妇婆婆，天天东家长西家短惹人厌。但是表姐愿意：我是和他结婚，又不是嫁给他妈！我小姑那时候还很羡慕的说表姐嫁的真好！

婚后的头几年还是很顺利的，两个人经营一家照相馆，表姐甚至专门学习了化妆。作为乡里唯一一家照相馆，生意火爆。他们甚至在九十年代初，就盖了楼，买了车。买了车以后，这个男人的家里开始经常来要钱，不给就骂，那个婆婆更是厉害，甚至会上手。表姐和丈夫说，丈夫说给啊！从来不替表姐说话。表姐有时候会抱着儿子哭,儿子天真的给表姐擦干眼泪：妈妈，咱们走吧，不要爸爸了！表姐就训儿子：你怎么能说你爸的错！？

终于有一天，这个男人开车出门一个多礼拜没回来，回来的时候车没了。他说是发生了车祸，车被扣了，得拿钱去赎。表姐信了。拿了钱，这个男人又消失了。不久，有人找上门来追债。原来那段时间，他去赌博，把车输了不算还欠了一屁股债。那个神奇的婆婆又来了，说表姐把儿子逼走了，想吞她家财产，她得看好她儿子的家产，决不能让这个儿媳妇霍霍……可怜我的表姐，东拼西凑，还得和婆婆斗智斗勇（说实话，这种老太太的理，咱是真不能理解）连摄像机都卖了，才堵上这个窟窿。用表姐的话说，总不能看着他被人砍死吧！安静了一年，他从小习武，所以找了个武术教练的活，表姐把家里的房子收拾了收拾，开了一家浴室。到了冬天，生意也很红火。

日子一安稳，婆婆又上场了，这次还带了小叔子和媳妇。非要入股，有钱一起赚。当初盖楼的时候，你们不出钱不出力，现在开始挣钱了，你们冒出来了？表姐不同意，然后一家人包括这个男人，一起打表姐，邻居都拉不住。打到什么程度？说出来都没人信，脾脏破裂，严重脑震荡，在医院昏迷了一周，整整住了一个月的院。大姨哭的不行，拿棍子打那个男人，他就跪在地上任打任骂。大姨让表姐离婚，表姐说离婚以后别人怎么看我？还是选择了原谅。从那以后，表姐的儿子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孩子。在我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那个男孩子的眼神疏离又冷漠，仿佛永远都包裹在一个冰冷的壳里。表姐说儿子不跟她亲了，有时候姐夫打她，儿子也不护着她了，就在一边冷冷的看着，然后扭过头去。她很伤心。

这次殴打最大的后遗症就是，表姐的记忆力减退，行动迟缓，反应力下降。那一年冬天，这个男人拿着家里仅剩的三四万块钱去买煤。然后就又消失不见了。洗浴中心因此开不下去黄了。表姐没有办法，只能四处打零工养活孩子。后来，有人看到说那个男人和一个已婚之妇在上海。但是他一直没回来。

过了两年，那个神奇的婆婆又来了，这次她是来劝表姐的。原来她的好儿子在外面和那个女人生了个儿子，但是钱花完了，想让表姐帮着养孩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真的是打破了道德的底线。更打脸的是，表姐打电话来的意思竟然是如果这个男人能和那个女人彻底断了，这样养着也可以！！！！！！其实我猜表姐还是不想离婚的，理由大概是孩子大了，得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好说媳妇。神转折是，那个男人又走了。这次的操作是把孩子卖了！！！！！！！！从此再也没有这个男人的音讯。

表姐就是想离婚，连人都找不到。

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你永远想不到。表姐的儿子长大结婚后，竟然也打老婆。不同的是，他老婆选择了反抗离婚！不要孩子也要离婚！表姐很想不通：你从小看着你爸爸打我，那时候你多恨你爸爸，为什么长大了结婚了还要打老婆呢？表姐看着嗷嗷的孙子，选择积极认错撮合，教育儿子。还好，儿子及时改正错误，和媳妇复婚了。

今年已经51岁的表姐，守着她的儿子孙子过日子，有空还要打打零工。她经常走到店里忘了要买什么，走到地里忘了带锄头。岁月让她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风华模样。那个多年不见的男人还是户口本上的户主，还是那个只有名字见不到的人。

我常想，如果当初表姐选择报警，选择离婚，选择更自我更勇敢的活，而不是在意那些世俗的眼光，现在又该会是什么模样……往最初说，就是表姐如果当初听从大姨的话，不嫁给这个男人，她的人生是不是会幸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