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明代著名画家、文学家。字伯虎,又字子畏,以字行,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逃禅仙吏等。
一说唐伯虎,我们就想到银幕上的那个风流才子。其实,历史上的唐伯虎,不仅未曾“三笑点秋香”,而且一生颇为坎坷和潦倒,但是,他从没有被压倒,始终保持着文人的铮铮风骨。
他出身于商人家庭,自幼聪明,但在二十多岁时连遭不幸,父母、妻子、妹妹相继去世,家境衰败。
二十九岁时参加应天府乡试,得中第一名“解元”,此时的唐伯虎踌躇满志,可谓是人生得意。他没有想到,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得志,紧跟着的便是一个个的挫折和打击。
唐伯虎参加乡试的文章受到当时的主考官梁储的欣赏。后来,梁储拿着这篇文章让礼部侍郎、学士程敏政看,程敏政也击节赞叹。巧合的是,第二年会试中担任主考官正是程敏政。
唐伯虎与江阴富商的公子徐经一同赴京赶考,他们在北京,一个是名士、一个是富家子弟,徐经常带戏子数人和唐伯虎在京城招摇过市,因此惹人妒忌。三场考试后,北京城中即谣传说徐经行贿主考官程敏政,得了试题。于是大学士华昶凭谣言告到朝廷,明孝宗即敕令主考官停止阅卷,再由大学士李东阳审查。结果查出徐经拜见程敏政时,确实送了些见面礼,而唐伯虎请老师程敏政写文章也曾送了一个金币。这些只是拜见老师应有的见面礼,所以结论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但朝廷为平息社会舆论,削除了徐经及唐伯虎的仕籍,程敏政则被革职。 这件案子,最后查出实情,这二人的考卷,根本没有在录取名单中,证明主考官程敏政并没有舞弊。唐伯虎出狱后,被谪往浙江为小吏。
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不久前还锦衣玉马、以才华自负的解元公,转眼间锒铛入狱,身披刑具,还要面对如狼似虎的胥吏的审问呵斥,遭受世人的指责唾骂。而对他更大的打击是,削除仕籍,就意味着不能为官了,多年的努力和亲朋的期望都落空了。
在这时,家境贫寒的唐伯虎,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去浙江上任,做一个小吏虽然和他的人生理想相去甚远,但最起码可以保证一家人的衣食。可他断然放弃了这个职位,虽然失去了“兼济天下”的机会,但他身上依然保留着中国传统文人的气节,又怎能去做一个逢迎上司,鱼肉百姓的九品胥吏。他认为,那是对他人格的侮辱,所以他选择了山水和书画,选择了诗文和贫困。在写给好友的书信中,他表明心迹:“岁月不久,人命飞霜;何能自戮尘中,屈身低眉,以窃衣食!”
而在此时,本以为可以飞黄腾达成为官太太的续弦妻子一听说此事,希望落空之下,与唐伯虎大吵一场,拂袖而去。后来,端庄文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官妓沈九娘成了唐伯虎的第三位妻子和红颜知己。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沈九娘在精神上慰藉了他。但不幸的是,沈九娘早早病逝,他又一次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正德九年,明宗室宁王朱宸濠以高薪聘请唐伯虎,这唤起了他深藏内心的政治理想,于是前去南昌为其效力。然而,令他想象不到的是,宁王之所以以优厚的俸禄聘请他,并不是因为他不可多得的才华,而是为自己以后的谋反网罗人才。以唐伯虎的清高傲岸,怎能愿意卷入这样的政治斗争中,无奈之下,他开始装疯卖傻,甚至大白天赤身裸体。宁王不能忍受自己招来的人才竟如此粗俗不堪,于是,便将他解雇了。
优厚的俸禄不能拿,唐伯虎没有其他谋生之路,最终还是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靠卖字画为生。卖文卖画之余,唐伯虎逐渐从人生低谷走出,他对科举、权势等封建社会所尊奉的价值体系开始采取蔑视和对抗的态度,并有意识地强化了自己“狂诞”的形象。他写诗嘲笑利禄之徒“傀儡一棚真是假,髑髅满眼笑他迷”,自称“此生甘分老吴阊,宠辱都无剩有狂”。在他的诗作中,我很喜欢这首题为“言志”的小诗: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这种以钻营为耻,靠卖画为生,寄壮志于狂放,寓气节于风流的精神和骨气,正是唐伯虎诗格、画格和人格的真实写照。
唐伯虎晚年生计日益艰难,靠卖书鬻画来维持最低限度的衣食之需。但由于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老百姓生活都难以维持,又怎会买他的书画。他常常陷入断炊绝粮、“三日无烟”的窘境。他在写给友人孙思和的诗序中写道:“风雨浃旬,厨烟不继,涤砚吮笔,萧条若僧。”诗曰:“青衫白发老痴顽,笔砚生涯苦食艰。湖上水田人不要,谁来买我画中山?”“书画诗文总不工,偶然生计寓其中。肯嫌斗粟囊钱少?也济先生一日穷。”
当然,面对贫困和饥饿的威胁,他并未悲观、气馁。即使在贫病交加的时候,也依然不改旷达乐观的人生态度。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以磊落不羁之才,放浪形骸之外”(《唐伯虎全集》序),他潇洒而坦然地写道: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唐伯虎去世了。他只活了五十四岁,身后非常萧条,还是靠好友祝枝山的慷慨解囊,才得以下葬。民间传说中的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就以这样一种悲情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