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跟Rex(浩洵)闲聊,他半唱半读地在念着苏轼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而且饶有兴趣地向我介绍苏轼,提到他被贬了三次。我惊讶于他居然了解这些。
我接着他的话题说到苏轼还是个美食家,东坡肉就是用他的名号来冠名的。Rex说《惠崇春江晚景》也是苏轼写的,我补充道里面提到的河豚,是一种有毒的美食。
“哦,就是吃货对吧!”,Rex精准地总结了苏轼的另一个特点。
古代的贬谪是个令人困顿的事情,往往被发配到偏远的地方。比如把你贬到哈尔滨,很寒冷,又远离亲戚朋友,是不是很难受。他静默了一会,估计是在体会那种困顿和无助。我打比方向来是以真诚为主。
但苏轼没有唉声叹气,而是以一种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第一波价值观,就这样强行推上了。毕竟Rex才读二年级,我只能点到为止。
果然Rex静默的时间更长一些,估计是在消化这个价值观。而后告诉我苏轼还有个弟弟叫苏辙。我想起来一个有趣的关联,就问他知不知道苏轼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他当然是不知道。
苏轼的父亲叫苏洵。我当时在翻字典给你起名字的时候,就是因为苏洵的缘故,才选的“洵”这个字。苏洵、苏轼、苏辙三父子,在唐宋八大家中占了三位,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相当了不起的(当然比不上三代烟草局的)。希望将来,你和你的儿子也能像他们一样有才华。
“以后你的儿子就叫轼和辙,好不好?”
“好!”,难得Rex坚定又干脆的回答,可能他也理解这种关联是多么有趣。
忽然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奇怪念头,他问道:“爷爷叫什么名字?”
“谁的爷爷?苏轼的爷爷?”,有点困惑,这话题怎么扯到爷爷。
“不是呀,我爷爷叫什么名字?"
爷爷在Rex三岁时就过身了,那时候,Rex还没有现在这么多问题要问。
确认了他确实想知道爷爷的信息,我就开始了家族史的介绍。
我的奶奶生了九个小孩,你的爷爷,我的爸爸,在这九个小孩中排行第六。他们分别叫。。。
他听得津津有味,试图找到名字里的规律。
我又说道,那时候很穷,家里兄弟姐妹又多,所以常常吃不饱饭。
”那奶水够吗?爷爷是几岁断奶的?”,Rex忽然问起这么复杂的问题。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也许是他白天和他表哥(大他4岁)聊起另一个小表弟年龄和Rex差不多,却比Rex矮小,Rex很好奇为什么,大表哥就解释道那个小表弟4个月就断奶了,营养不良。Rex瞬间就学到了这么高深的知识点。此刻听到爷爷吃不饱,自然就想到了会不会很早就断奶。
“我没有问过我爸几岁断奶的。”,我只能如实回答,估计我爸自己也未必知道。
之后我又讲起父亲小时候经历了文革的暗黑时期。因为我们家被判定为地主,常常被批斗,小孩子也经常被人指指点点。
我堂叔给我讲过一件真事,年三十晚,他们一家本来在吃年夜饭。忽然跑进来一队红卫兵,指着他们就说你们是地主,不能吃年夜饭,快去打扫公厕,为人民服务。就这样,几个小孩在大年三十晚上去打扫大街和公厕,这小孩里面就有我堂叔。
“是斗地主游戏那个斗地主么?”,Rex脑海里肯定是响起了QQ斗地主的背景音乐。
是呀,这在现在是一个游戏,当时却是令人心酸的往事。
书也没法好好读,常常被人以“斗地主”之名理所当然的霸凌。
我总结道:“你以为今天坐在教室里面学习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有点乏味。却不知道这对于爷爷他们来说是一种奢侈。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什么人拉出教室去训话。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第二波价值观还是那么强。
Rex又静默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更加珍惜眼前,以至于好好读书。但起码他能更多了解我的父亲,他的爷爷。
还有那个他们屈辱却仍然心怀希望继续努力的年代。
我问过我叔,你们当时怎么想的,他说:“我心里就有一口气,总不能一直是这样吧!我每天努力耕地,总有一天是能吃上白米饭的吧,我就想吃一顿白米饭,当时就这么个念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走着走着就改革开放了。”
这就是那天晚上,我们从苏轼聊到斗地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