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那个是我的人,死在火里是我愿意的,叫殉情。”“警汪,你别进去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步重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走了,极度高温让他丧失了大部分感觉,连自己何时半跪在地的都不知道。他眼前发黑,耳朵里轰轰作响,一口口咳出血沫,但出口瞬间就被蒸发成了暗色的星星点点。我会跟你死在一起吗?
你能感觉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走向死亡的,你会回头看见我陪在奈何桥上吗?
吴雩无声地闭上眼睛,一股酸热自心底冲上咽喉。“其实我只是想在那之前再拉一拉你的手。”步重华跪在吴雩身前,把鼻腔埋在他头发里,沙哑地微笑起来:“只要再握一下你的手,那个世界再黑再远,我都敢出发。”
谎言重复一千次也还是谎言,所以故事永远都只是故事。” “这世上的事情一旦有了虚假的开始,结局就注定不得善终,你我当不当真其实都无关紧要。"
“——专门把这从脖子上扯下来戴上了,想着或许能保佑我找到你,果然灵验。”步重华沙哑地笑了一声: "为了你我真是火里来水里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辈子问心无愧了。”
吴雩颤抖着张了张口,似乎想笑一下,但可能因为寒冷和失血,那笑容里只有难以克制的伤感:“.但我爱你,我没法问心无愧。”
“不要.....不要让我走,我没地方去了.. .”隧道地面在炮火中摇撼,头顶尘土簌簌而下,拳头大的碎石砰咣掉在他们脚边,地道眼见要岌岌可危。 “就让我待在这里,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到那个世界....一起回家.... .”
步重华半跪在他身边,颤抖着手在吴雩脸颊上用力摩挲,抹去他滚珠般断了线的热泪:“你不能待在这里,知道吗?” 吴雩全身发抖,慢慢抬起涣散的目光。“你要从这里走出去,要一个人走,上十年,经历很多险象环生的困境,抓捕很多穷凶极恶的毒贩,在这片大地留下无数的鲜血、功勋和传说,最终带着一身伤痕远离故土....然后才能在遥远的北方遇到我,知道吗?” 步重华看着他,仿佛唯恐惊动梦境似地,声音轻而温和,尾音却带着奇怪的哽咽:“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一个温柔和蔼的女声在耳边逐字念道,然后解释:“就是在安逸太平的人世间吹着微风,唱着歌,开开心心回家的意思。”
...我要把你的名字带回到地面上,把解行的灵魂从异国带回故....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付出过多少,让那些企图从地狱里榨取利润的人知道他们将付出什么代价...
“我要让你和解行都亲眼看到所有缺憾填平、夙愿成真,那些付出过血汗的人都如愿以...”“我要让地狱里的花从此开在地面上。”
彻底、无边际的放纵最终只会导致犯罪,普罗大众追求的其实是风筝底下的那根线、倦鸟晚归后的那个巢。我也是如此。” “我曾经的那根线被坤沙和塞耶那帮人烧毁了,现在我找到了新的归巢。在你眼里看来它是束缚,在我眼里看来它是最终自由的基础。”吴雩笑了笑,站起身说:“菲利普先生,我们对自由的看法从一开始就是相反的,你招揽了我那么久,可惜从来没看清这一点。”
“欲望不会消失,战争也不会停止。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会在这个循环里待到死,就像我身前一代代先辈、身后一批批新人,总有一天我们会去同一个地方再度相见。”吴雩笑了下,尽管那笑纹很淡:“- -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如你所愿后悔的那一天,菲利普先生,但你肯定是看不到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邀请我观看你的死刑,我会同意的,但那之前我们应该不用再见面了。”
阳光下盛开着星星点点无数小花。远方的风从淡蓝色群山中来,穿过苍劲松柏与巍峨墓碑,穿过他们伤痕累累而彼此紧握的手,向山下广阔、太平的人世间迤逦而去。风雪散尽,征程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