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鞋、白猫、教材书
鞋
记忆中外公那一双破旧的解放鞋穿了很久很久,鞋头早就磨破了,外公穿着这双鞋总是被我“嘲笑”,“大母鸡要生小母鸡”了(俗语,意思是大拇指露在外面,像是新生的小拇指)。
每次我问外公为什么不换一双鞋穿呢,又不是没有新鞋可以穿,我妈也经常说外公,“总是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外面人看着还以为做下人的不孝敬呢”。
可外公每次都说“下地干活,穿的那么好干嘛,浪费了,人啊,不能忘本”。外公留下对我印象最深的话,可能就是这句了——“人啊,不能忘本!”。
有年放暑假的时候,我到外公家去玩,闲聊时无意中提到了有打暑假工的想法,可以去发发传单什么的,一天100块钱,虽然累,但是可以赚个零花钱。于是我打了个电话给在上海的表哥,问他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让我去做个兼职,没想到得到了表哥强烈反对。
表哥说发传单这种没意义的兼职不要去做,要做也要做那种可以锻炼自己的兼职,而且也挣不到几个钱,不要浪费这个时间。我听着好像也有点道理,看来还是学历高的表哥眼光更长远,格局更大。
我就和外公也说起了这个事情,没想到外公马上就翻脸,一脸严肃地说道:”反了他,简直忘本了!!“然后气冲冲地走进房间,拿起电话就给表哥拨了过去,随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表哥是被外公带大的,怎么会忘了本呢。
教材书
早年间,外公其实是我们村里的一名小学数学老师,还差点当上了校长,可无奈人过于执拗,有一说一,没有拐弯的余地,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校长一职就被更懂得人情世故的李老师当选了,“要是你外公当上了校长,我们的生活可不止这样哦”这是我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我上的小学就是外公曾经任职的小学,在我上小学那会儿,只要到外公家去,外公就会拿出那本有些年头的老古董——《1000道数学练习题》(还是外公教书那会儿用的教材)逼着我一定要写完20题才肯放我出去玩,我写不下去了,外公就边哄边用下巴蹭我的脸,那胡渣子扎得我生疼啊。
等我上初中/高中了,到了市区里念书了,每到临近毕业的时候,外公就开始千叮铃万嘱咐一定一定要把上学的教材书给带回来,就这样我拖了两麻袋的书带回家了,我表哥他们当然也不例外,所以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堆的全是我们的教材书。
我问外公“为啥要教材书啊,别人家毕业后书都不要了,当废品卖掉了,这书留着还有用吗?”,“当然有用啊, 以后重孙还能用啊”外公回答说。我估摸着外公是想自己教重孙子。
白猫
外公家有一只特别漂亮的“白猫”,长长的毛发,蓝蓝的眼睛,有点像不纯正波斯猫,是表弟特意从上海带回来的,之所以“白猫”是打了引号的是因为这猫特别喜欢钻到灶膛里,原本漂亮的白毛也渐渐地被染成了锅灰色。外婆点火做饭的时候经常会听到一声惨叫,毛发也不知道被烧糊了多少次。
“白猫”有点怕人,,喜欢趴在外婆家门口的水泥地上晒太阳,但只要来了生人想要接近它,立马躲的远远的,我更是想法设法也摸不到它,连外公也只有在喂饭的时候才能摸到它,这时它就会在外公的脚边蹭来蹭去,可黏人了。
离外公去世已经快一年了,这次回家听到家里人说起这样一个小插曲。外公走后,家里的遗物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留了那双破旧的解放鞋放在外公房门外的土墙边上,没人留意到。
这“白猫”就天天都趴在这双鞋上,这也是它之前从来没有过的行为,大家都说这猫有灵性,好像知道它的老主人不在。但我觉得“白猫”可能不懂离世是什么,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它的老主人这么久都没见到,思索着鞋在这里,等到主人来穿这双鞋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猫的灵性也许是人为强加上的,但是我愿意相信,这么美好的事情发生在我家里,发生在我最可爱的外公身上。
外公的鞋、白猫、教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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