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才明白,旅馆里终究只能住着旅客,别人说的长厢厮守、浓浓烈烈,终究只能在远方。
“如果你愿意,请在我的耳朵上旅行。”
1
我出生在秋天,那天窗外下着大雨。家门口紧邻着一条老气横秋的街道,街道旁边是散落的居民和零落的农田,过路的人都手插口袋,面无表情,嗅不尽浓浓的凉意。我知道我的出生无法选择,像是经过了一场塔罗牌游戏,而游戏中还没出生的我,一定是眼神空洞,等待着被安排的结局。
2
童年于我有说不清的刺激感。我天生不乖,被一群坏小孩天天挑衅是家常便饭,结果往往是我独自带着伤回家。这样的女孩总是让人不悦。在外人爱恨的冲刷与打磨中,我辛辛苦苦地长大着。
3
都说成长不易,我在这条路上也走得磕磕碰碰。小城就像一卷浮世绘,每个笔触都能延伸出一个故事。我见惯了兄弟反目,夫妻分离,色调基本是清冷的黑白灰,日子久了对这些故事也逐渐麻木了。心慢慢变冷变硬,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无知的孩童了。于是我决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4
记不清是哪天遇见了你,我只记得,那天我要出城,你要进城,东边日出西边雨,于是你的身上是带着光的。而在雨城里生活了太久的我,贪婪地享受着阳光的香味,你只是在一旁看着我,什么话也没说。我想那大概是人生第一次认识爱情,认识你。为了能天天欣赏你带着光的样子,我们都选择为彼此逗留,在小城的晴雨线间任性地相爱。那个与世无争的时候,爱很简单。
5
随着方向感的日渐迷失,我的内心不断地被烈火焦灼着。猫先生本性温顺,而我却是只奇怪的好战的刺猬。我们的意见鲜有合拍,看人看事也各持己见。浑身是刺的我总是无法自控地对身边最亲近的他发起攻击,然而看着他舔舐自己的伤口,我也在承受着剜心之痛。很多时候我会想,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放手去过各自的生活。和相遇前一样,彼此客气地微笑,客气地走各自的平行道,客气地当着路人。我轻轻叹气对他说:“终究不是同类,往后的路,也未必当得了同路人。”可是我真的没法想象失去他的日子。曾经在猫面前,刺猬渺小得没有丝毫存在感。但却是这只猫,带她在耳朵里奔跑,穿梭在外面的天地间,看尽此生她从没看过的风景。无论是繁星点点、微风习习的夏夜,还是带上桌布去采摘树莓的春野,甚至寒冬冷风中的相偎相依,秋凉时百感交集的相视一笑。有太多美好降临在我身上,像闪闪发光的天使,像雨过天晴的彩虹,太过美好而让人质疑这一切都只是虚幻。当时从没奔跑过的我,第一次听见风后退的声音,我心里在想,会不会人的一生只是为了一场遇见?我总是狠了狠心说出我又冷又硬的话,说完泪水却像时光倒流的雨水一样,把彩虹淹没了。
6
无论何时,猫先生总有着跟他体型一样庞大的温柔。他永远记得你那双沾了雨水会起泡的脚,没有午睡会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一个时常绞痛的胃。很多时候他也想离开,却放不下耳朵里这个微小的存在。可是相处久了,彼此之间缺少了一份熟悉的依恋,只是越发觉得眼前的彼此是理所应当。
7
其实猫先生也习惯过黑夜里的奔跑,习惯世界的冷眼,习惯生硬的伤害。然而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遍体鳞伤之后永远善于拒绝善于揣度外界,还有一种是哪怕自己伤得再深都要挣扎着保护别人。而我和猫先生,偏偏是两个极端。昔日的美好如同虚构,一个个漂亮的泡影飘在脑海,眼前重现着初遇时的惊喜,眼下却是日复一日削足适履平淡的悲哀。
8
临走前,我离开了猫先生的耳朵,这个曾经让我眷恋的象牙塔,我可爱的移动旅馆。猫先生也为我保留着最开始的模样,里面有我的味道,也有我为他戴上的装饰耳钉。和一开始不一样,离开的时候各自都多了点小心机。我不知道我的猫耳旅馆里下一个入住的旅客是什么模样,只请她温柔地与他共享此生,陪他去看剩下的风景。
9
开始时我们都爱得如火如荼,最后也抵不过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不是我们的心都不在彼此身上,而是身处在这个不太有惊喜却常常有意外的世界,角色容易错位。又或许道理很冰冷,其实每个个体都是一个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