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少明
曾看到这样的一则新闻。洛阳一大二学生,入学第二年,在学校宿舍被强行送至洛阳市精神卫生中心。在“不给开证明就出不了院、毕不了业”的说法下,他在这里呆了134天,经历被灌药、电击治疗、殴打等事件,最终在护士站拨通电话自救。
一位律师针对这样的事件说到,“当医院的诊断和现实的证据都指向自己是疯子时,你凭什么向世界证明自己没疯?在世界的强大面前,你是微弱的少数,你哪有力量来坚持相信自己?”。
精神病患者是否都可以不经过其监护人的同意,或是未经正规医院的确诊就能直接的关进精神病院里。上面的新闻中的学生仅是因为性格孤僻或是与学校的管理者有矛盾(几次的更换宿舍),就被强行的关进精神病院,对于这个“被精神病”的学生来说,一百多天的经历可谓梦魇了。倘使真的是有精神疾病,也应征得其家长的同意,经医院确诊后,按照正规的程序进行入院治疗。
此前读过这样一本书《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书中的人物大多确实是有精神疾病,也都住在精神病院里。作者以类似采访者的身份与患者对话,整理后写成此书。
作者大概是认为疯子和天才只是一墙之隔,或是疯子有天才的潜质,还是天才可能变成疯子。书中的很多例子确实是很有趣味,但是过度的文学化了,好像很多精神病人有常人没有的思维方式,有常人没有的洞察力,有常人没有的特异功能似的,应该和真正的精神病人相去甚远。
书里有这样一个事例,有一个成年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自己关起来,断掉一切通讯工具,在一所房子里不与外界有任何的接触,只喝纯净水和吃白馒头,其他的饮食均不接触,这样大概一个星期左右。这个人描述自己七天过后的感觉,吃一个苹果都很香甜,能感觉到苹果本真的味道。
这样的行为和体验,无非是远离嘈杂的人群,暂时的抽身琐碎的事物,和修禅有些相像,正常人也可以有这样的行为。因为只有把生活需求降到最低,你才能体会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幸福感。正像跑了半程马拉松后,吃到一块冰爽的西瓜,必将是此生难忘的,于苦难和磨练中才能体会出幸福和喜悦的味道。这个人无非是人为的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创造出这样体验的环境而已,这样的行为既谈不上天才的行为,也说不上是疯子的行径,这只是大多数人都可以选择的行为,甚至于生活是有好处的行为。
当然书中有很多有趣的例子,是以不一样的视角以及思维方式去思考问题的,这些也不能一概的加以否定。
村上春树的作品《挪威的森林》中,渡边的女友直子住进了那座深山里的疗养院,远离都市的喧嚣、迷茫,以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居住于此。直子一直觉得对木月的死负有直接责任而无可救赎,最终选择了死亡。如果是是一个正常人在此地,大概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可是直子因有心理创伤,而无法排解,在精神上也是与常人有所异常的,最终走上一条自我戕害的道路,去寻求最终的平静和解脱。
而《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一书将精神病人过度的艺术化或是文学化,或是书中的人物已然不能用精神病人来概括。须知道精神病人在发起病来,绝对不会呈现出艺术化的特性,应该是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其行为也就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对于如何从医学角度上确诊为精神病以及精神病人的心理世界到底是如何的,我们暂且不去关注这些,但是对于精神病人发起病来,却是很可怕的。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甚或是疯狂的状态,那种破坏的劲头,大有怼天怼地之势,是一种丧失理智后疯狂状态。
至少我就曾经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
在我刚刚毕业的时候,在市里的一所学院附属高中教语文并带一个班级的班主任,当时学校为了扩大生源,很多学习成绩较差、生活习惯不好的学生都进入这所高中,管理起来困难异常。
有的学生沉迷于武侠小说,有的沉迷于上网打游戏,有的早恋,有的对学习不敢兴趣。对于刚刚工作没有多少教学经验和管理经验的我来说,确是压力很大,不得不全力以赴。
天刚放亮就要在操场上看学生出早操,晚上还要看晚自习,晚自习后要到附近的网吧查上网的学生,也就是一个星期中有六天的是在清晨5点起床,有三天的晚上是在10点以后才到家,当时最大的感受就是缺乏睡眠,也充分的体验到做一个高中教师是真的不容易的。
这些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变得模糊起来,可是一个转学而来的学生印象确是很深刻。
当时学校开学要比其他的学校早两个星期,大概也是为了扩大生源,吸引其他地方的学生前来就读。秋季开学后的一个月左右,中途转来一个女学生,女学生的家长认识这个学校的副校长,找到副校长安排进这所学校。
学生家长还特意请了副校长和我到附近饭店吃了一顿午饭,席间并没有过多谈及这个孩子,只是说在辽宁的一所职业学校读书,不适应住校生活,就回来读高中了。
在饭后要离开时,副校长当着家长的面对我说,要多照顾一下这个学生,有啥事及时与家长沟通。当时觉得副校长也许是在家长面前显得热情客气而已,因受了家长之托才说了这样的话。虽然开学后,再转过来的学生就不是很多了,但是也没多想。可事后知道这句话是有深意的,也是出现了我没有想到的情况。
这个女生个子很高,比当时班上女生的个子都要高一些,其年龄也比当时高一学生要大一些,瘦瘦弱弱,文文静静的,不是很爱说话。因其离家很近,并未住校,早来晚归,一切正常。
只是有的学生反映这个女生不爱交流,经常的趴在桌子翻弄一个心形的项链盒子,学生说里面是一个男生的照片。当时觉得学生刚转学不爱交流很正常,需要一个过程。至于照片估计是早恋的倾向,应该是在转学之前的事情,也没有太过在意。
当时班级上有个小男生,自认为长的还算帅气,喜欢和女学生打打闹闹。这天下午的第三节课课间,这位转学而来的女生(她的名字里有一个兰字,姑且叫她小兰)追着要打这个小男生,学生劝阻不住,小兰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班长找到办公室来,说班级里的小兰发疯了,追着打男生。当我匆忙的赶到教室时,看到的是满地的狼藉,课桌东倒西歪,书本散落一地,几个胆子小的女学生躲在教室角落里,好像被这一幕吓着了似的。小兰神情恍惚,发出阵阵的尖叫声,兀自追着那个男生。我的出现丝毫没有改变这样的局面,女学生好像已经不认识身边的其他人,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
因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开始也有些慌乱无措。后来见她直追其一人,并不伤及无辜。男生跑的很快,在教室的前后门和走廊穿行,如是跑了几圈。找准机会,便让几个力气大的男生先抓住这个女学生,可谁也不知道一个瘦弱的女生在神志疯狂的状态下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四个男生好半天才摁住她,小兰的尖叫声很激烈,挣扎着想要挣脱,学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带到办公室,让她坐在椅子上,我和同一办公室的几个老师开始劝说安抚,她才喘着粗气,意识略微恢复一些。这时便给她的父亲打电话,说了这些情况,他的父亲说在外地,只有小兰的母亲在家里,让她自己回家就行了。
这时女学生情绪平静了很多,不再尖叫,也不再挣扎,便让四个男生放开她,我找了另外的一位老师,一起送她回家,如是让她一个人回家,还是不放心的。当时在想她的母亲可以来接她一下的,难道她母亲不知道自己孩子是这样的情况。在去往小兰家的路上,她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显然是刚才的精神上巨大波动和奔跑挣扎所致,现在算是恢复了神志,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小兰家,她母亲早就在家等着了,我向她说明情况,她母亲的眼里是一种无奈和早就知道如此的习以为常的表情,说是自己孩子的问题,早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感谢我们把她送回家中。我自不能说太多了,便让学生在家休息,我和另一位老师离开她家。出单元门时,看到客厅的一角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但是能看出是好久没有人弹的样子。回学校的路上,我和另一位老师都感慨了一番。
回到学校,找来这个小男生,男学生被吓的六神无主,说自己也没干什么,就是和她开玩笑,要看看她的心形装饰盒里的照片,她不给,他要抢着看,后来女生就歇斯底里起来。其实对于同学之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让男生安分一点,好好的学习,不要天天打打闹闹的。男生以为闯了大祸,自是言听计从,回去后却是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班级里恢复了常态,饶是如此,也能感觉到学生私下在议论这件事情。
因有了这样事情的发生,小兰的家长自无法再做隐瞒,因此得知小兰在辽宁就读某所职业技术学校的时候,因为处对象的事情受了精神刺激,经常发作,时而轻,时而重,便退学回来。家里又无法全天候的照顾她,便托了关系送到学校来的。家长轻描淡写,我却觉得事态并非如此简单,既然她发起病来,谁都不认识似的,而且力量出奇的大,倘使手中拿了剪刀一类的东西,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小兰的家长对这位副校长应该也是隐瞒了情况,或许副校长应该知道这样的情况情况,反正此前是没有人告诉我的。
女生又到学校呆了几天就退学了,以前还有女生拉她一起玩,现在大家几乎都与她保持距离。她的情绪正常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课桌旁,那个心形的盒子却是形影不离的。她的心思也不在学习上,更不要说完成作业了。小兰和整个班级的学生以及老师之间,仿佛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她不说话,也就无法沟通,我们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和家长沟通后,家长把小兰带回家,从此就再也没见到她。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快接近十年了,这个学生虽然只在学校读了两个月的书,给我的印象却很深,我清楚的记得她的名字,也记得她精神失常时的疯狂状态和恢复神智后瑟瑟发抖的样子,她受过何种精神上的创伤无从知晓的,可是她的痛苦和孤独是能看得出来的,苍白的脸色和迷茫的眼神让人很难忘记,就成了我印象中最深的学生。
(2018.12)
后记:
前些日子,读了茨威格的小说《一个女人的来信》,书中的这个女子近乎疯狂的暗恋着一个从小生活在她家对门的一个青年人,这个女孩的一些列行为,把对于一个人的暗恋发挥到了极致,甚至达到了自我毁灭的程度,在这场长达十几年的暗恋之中,一个女孩变成了女人,甚至有了孩子,可是悲剧就在于她完全的丧失了自我,甚至那个她暗恋的对象并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没有将她认出来,更多的情感的释放是存在于女子的想象之中,也就是完全是单方面的。
不知是怎的,读完了这本书,不免就想到了那个因为恋爱而疯狂的女学生,不知道后来的她怎么样了,她的人生也许就是因为一场恋爱而被彻底的毁了,是太过于投入还是被伤害太深,这些都不得而知。那个时候,正是读书的年纪,要是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完成了学业,等到身心都成熟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再去经历感情,相信一个人的心态会更加的平和,视野会更加的开阔,对于感情上的事情应该更看的开一些吧。
过早的接触这些事情,受到伤害的反而是自己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女孩应该是一个执着的人,倘使一切都无所谓,也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
因为在那个时候,高中生谈恋爱的现象还是很常见的,至少在我教学的班级,就有两对这样的学生,后来还结婚成家,走在了一起。
解决学生早恋的问题也确实是很难,有的时候是管的越严,两个人就走的越近。如果是将家长牵扯进来,学生就破罐子破摔,也就会撕破了脸,无所谓了。当时有一位老师对我说,只要是没有在学校里鼓弄出孩子来,没出现什么安全问题就行。
对于这样的问题可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即使是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老教师也是很难去解决的。
当时的另一个班级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人恋爱,班主任说服教育依然无效,在寒假快考试的时候,两人就双双的私奔去了,这一下可是将班主任置于极端被动的境地,双方的家长都找来,尤其是女方的家长向班主任要人,孩子从学校里不见了,学校的领导也对班主任提出了批评,怎么连一个孩子恋爱的问题都处理不了。
这位和我们并肩作战的班主任是一位拥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老教师,他的孩子也快要考大学了,他是兢兢业业,为了学生付出了很多,甚至给自己孩子辅导的时间都没有。一天晚上,我们几个老师就在学校后面的小饭馆吃饭,几杯酒下肚,我们是各倒苦水。
在我的想法里,我们读书的时候,至少大部分的孩子都是爱好学习的,也都是没有那摩多调皮捣蛋的学生,何以在我教学的时候,放眼望去,下面的学生都是各地表现最差的学生,也就是考不上好的高中,又不能辍学在家,家长大有将孩子放在学校里,别出啥事就行的态度,这些孩子可称的上是极端顽劣的了。
于是我的那些热爱教学的热情后来就消耗殆尽了,甚至有很长的时间,我都在想好的学生不是教出来的,是自己学出来的,倘使一个孩子不愿意学习,老师也很难有更好的办法的,如果在这个孩子调皮捣蛋,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些都是快十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孩子如何,我却是不得而知了,我接触更多的则是刚干工作的年轻人了,对于学生的心理就不太了解了。
当你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就好好学习;当你工作了的时候,就好好工作;当你退休了,就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人在什么样的年纪,就做好什么样的事,这句话是一点都没错的。
(20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