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池城,不大不小,乃中原商贾之首选,入城二里向左有一间平院,居住着一家四口。
父母尚在,育有两儿。
这家人经营着一间粮铺,生活算不得极好,却也安稳平和,一生得以无忧。
大儿子李善德忠厚老实,做事勤勤恳恳,为父母分担不少粮铺的重活。
早在一年前,母亲便催促婚事,奈何李善德过于憨羞,不谈儿女情,心思都放在了经营粮铺上,便暂时作罢。
反观这家的二儿子李缘修,则是李善德的反面教材。
李缘修已年满二十,一不读书上京赶考;二不持家经营粮铺;三则整日花天酒地。其母为此操碎了心。
正值初冬,院里吵吵闹闹。
“书有什么好看的!有醉仙楼的晴儿好看吗?”
李缘修一听其母的絮絮叨叨,顿时暴跳如雷,将没吃完的半碗米饭撒手抛向了桌上,回头向门外走去,口中念叨:“天天就知道拿李善德压我,难道我不是二老的儿子?给我银子!我要去醉仙楼喝酒解闷!”
其父一听,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大喝道:“逆子!整日就知道要银子!也不见你为这个家出过一份力!我要你有何用!马上给我滚!”
李缘修一听,头也不回,脚下的步伐反而快了几分。
其母反倒急了,取下腰间的荷包,一把塞到了李缘修手里,口中不住念念,“哎呀,可不能苦了孩儿,他要去就让他去吧,修儿啊,晚上记得早点回。”
李缘修接过荷包,掂量了下银子的分量,不禁皱眉道:“怎么才这么点,东边王员外的公子一月可有五十两零用钱,给这么点还不够别人养狗呢!”
其父一听,气上心头,不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险些晕倒在地,其母及李善德大惊,纷纷参扶其左右,场面一片混乱。
李缘修不管不顾,将荷包放于腰间,径直走出了院门,寻思着找些乐子。
走在路上,见有一众人围观之地,便蛮横的挤到了最前头,定睛一瞧,原来是个算命瞎子,顿时失了兴趣,准备另寻他出。
“可真是神了!听说城头的王家昨天死了个人,让半仙一瞧一治又给弄活了!”
“可不是吗,听说只要你想要的,半仙都能办到,可灵了!”
“真的?我也去找半仙算算,我还缺个如意良君。”
李缘修一听,脚下的步伐止住了。心想,真有这么神?难道是真的半仙?
少年上前拍了拍半仙,道:“喂!老头!是不是任何事都能如愿?”
“那是自然。”半仙看了李缘修一眼。
“我想过更好的生活,可以吗?”
“你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我觉得一般,不!差到极点了!”
半仙又看了李缘修一眼,这次仔细了些,看了看他敷粉的脸,绒厚的衣,干净的鞋。
“我明白了,你觉得过得不好。”半仙捋捋胡须。
“对!不好!”李缘修斩钉截铁。
“好。我让此刻的你好起来。”半仙站了起来,示意李缘修跟着他。
“我们去哪?”李缘修迟疑了下。
“更好的生活。”半仙不再停留。
李缘修一咬牙跟了上去。
……
他们去了邻镇。
李缘修没来过这里,他觉得自己被骗了。半仙要走了他的银子,扒去了他的棉衣,取走了他的鞋子,还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此刻的李缘修就像个乞丐,一个和真正乞丐别无两样的乞丐。又饥又寒,还瘸着一条腿,还不知道回家的路。
不得已,他学着其他乞丐一般,跟在行人后面祈求施舍,和一群饿鬼疯抢一堆剩食,抱着一簇稻草妄图取暖。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
半仙来了,走到他跟前,蹲在他面前。
“狗食好吃吗?稻草暖和吗?断腿舒服吗?”
李缘修摇头,拼命地摇头,悔恨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他抱住了半仙的腿,颤声道:“半仙,我懂了,我都懂了,把我变回去吧!我再也不会了!我很满足以前的生活!够了!”
半仙注视着李缘修的一举一动,良久一声叹息,“你把眼睛闭上。”
李缘修喜出望外,颤抖着将双眼闭上。
半仙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缓缓说道。
“苦难降临我身,受之。
别等失去再去追悔,那就晚了。
毕竟,你我皆凡人。”
说完,松开了手。
李缘修缓缓睁开双眼,还是如乞丐一般躺在原地,半仙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