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人世一遭,谁是谁的幸福,谁又是谁的骄傲。
妈,你走了几年了?我似乎回忆不起,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的样子,我也老了,有些皱纹,就像当时的你。
我时常忆起老家的院子,那个画面规整而统一。你坐在窗前数着杏花粉,桃花红,梨花白,直至它们在夕阳的余温中慢慢坠落。你会自言自语,要结果子了,小七该回来了吧。
其实你知道,第一茬杏儿不熟得滴汁,我回程无计。你只是数着花儿落,盯着果熟,安静地等着那个小院子丰满起来。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你从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偶尔我打电话过来,你也从不会问,小七啊,啥时候回来?
你知道,你一句,万山无阻。
算命的说我是个奔波的命,游子不懂慈母衣,四方归期终无期。
你不擅于表达,你饱满的情感孕育了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枯荣复始,惦念不止。
打小,我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孩子,别人指指点点时,你搂着我淡淡地说,小七这孩子,是做错了事儿,但人不坏。那一刻,我从未有恃无恐,甚至有些战战兢兢,我不喜欢你低三下四的求情,我宁可是个坏孩子。
你告诉我,面对生活的坑,别抱怨,记得做个好人,哪怕此生平庸也要善良。我的人生把所有的事都经历了,那才是生命的最高奖赏。
我蛮惊讶,一个农村妇女,怎么会讲出这样文秀的哲理。后来,我才知,你是大家闺秀底子,只是家道败落罢了。
我没继承什么家业,但你的贤良和爸的刚毅影响了我一生。每当街坊提到我时,你的眼光中永远是微笑,含着自豪甚至是一丝得意。村里有很多的同龄人,比较而言,我算不上优秀,但绝对的与众不同。于是按他们的眼光说,我更优秀。这逻辑不通,但是你信。在你的话儿里,我是个没挨个爸妈揍的孩子,但我有出息。在你的眼里,他们棍棒出逆子。
我觉得你绝对是个成功的母亲 ,因为你从来都没要求我多优秀,你只是反复地告诉我做个好人。我觉得我完成了你设定的七成目标吧。
凡事没有绝对,你已经赢了,你优秀,我以你为荣。
你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谁让你是大家闺秀的底子呢。当我看到病床上的你,你微笑地看着我,却耗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
我突然明白,小七该长大了,我要成长为一棵大树,每片叶了都是善良的。
同样是拥抱,谁给谁踏实。我疲惫了,我低落了,我失败了,我矫情了,我想在你的怀里猫儿会,安静而温暖,可是你却走了。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怎么会差你一个?
来到人世一遭,欠的还不起,求的回不来。
在你面前,别要求我的刚强,允许我依偎,沉默,甚至流泪。
母亲节,踢翻了奈何桥头的孟婆汤,想着,在这个夜里,你会再来人间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