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无厘头,就要提到周星驰。提到星爷,就不能不提到那部“经典”的《大话西游》。
从最初的票房惨淡到水木清华BBS上的广泛流传,再到后来的“后现代解构主义”以及影迷的过度追捧,就连星爷自己也没有想到,一部电影能够在二十年内经历如此曲折的变迁。
说起来,我也算是听着同桌男生口头禅“I服了YOU”长大的。当时的我只觉得他幼稚无聊,却并没有意识到在我不熟悉的男生世界里,有一个名叫周星驰的香港电影人,正在用自己独特的风格和视角,默默地影响着那些能听懂他心声的人。
遗憾的是,对于我来说,星爷的无厘头始终是些莫名其妙的不知所云。抱着猎奇和挑战的心理,我也曾试着看过几次《大话西游》,但最后都以坚持不过半小时的失败告终。
看不懂大众的趣味,起初我是十分沮丧的。但没想到的是,星爷后期口碑不那么好的《美人鱼》和《西游降魔篇》,我却看得津津有味。
后来我才明白,《大话西游》不可复制的成功和无厘头文化的盛行,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当时香港所处的时代背景。但由于文化和经历的差异,星爷无厘头背后展现的小人物的辛酸和无奈,当时的我甚至是现在的我,都是体会不到的。
所以,欣赏这样的作品,恐怕更需要一些机缘。只有与作者经历过同样的时代和类似的遭遇,才能很容易地在作品中发现自己的倒影。
相比之下,和美国作家Jan Thomas对话则要容易得多。尽管是以低幼绘本见长,Jan的作品中却透露着一种大人读得懂的幽默。
《肥猫坐在什么上》既是一个猜谜游戏,也是一个脑洞大开的问题。凭空想想,我们或许会给出独轮车或是海滩这样的答案。但Jan用极其搞怪的无厘头风格告诉我们,想象力可以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无边无际。
于是,在Jan的引诱之下,我们开始在脑中构建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场景,并期待一个既符合预期又超乎想象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大人似乎比孩子更加期待,期待Jan会以何种方式完美收场。
但Jan的无厘头却到此为止。Jan似乎并不希望她的作品只能用来博人一笑,她更希望孩子们能在娱乐的同时获得更多的东西。
所以,在她的作品中,想象的部分完全交由读者自己去完成。而Jan的高明之处在于,我们丝毫不会因为现实的落差而感到失望,而是忙不迭地跟着作者的脚步沉溺在下个场景的喜悦之中。
Jan的作品内涵是极为丰富的。对于大人来说,这样的童书可以用来对抗和逃离现实的无趣。而对于咿呀学语的孩子来说,这又是探索世界、构建认知的真实通道。
在《给奶牛过生日!》中,鸭子则偏执地用一个亘古不变的“萝卜”梗,为生日Party增添了无穷乐趣。
猪和老鼠在给奶牛准备生日蛋糕,鸭子却非要给自己的萝卜找个销路。于是,原本一个平静的假日,就这样被吵闹的鸭子搅了个翻天覆地。
“无厘头”风格之所以能形成文化和潮流,其根源在于我们能毫不费力地从中窥探到自己的影子。而在《给奶牛过生日!》中,那只聒噪古怪而又执着认真的鸭子,就像极了我们身边的孩子。
在成长过程中,孩子们时常会基于自己当下的世界观,形成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对于大人们来说,这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碎碎念,但对于孩子而言,他们的每个行为背后,都隐藏着自己最缜密的思考。
所以,在故事的最后,最打动奶牛的不是猪和老鼠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恰恰是那个“不值一提”的萝卜。
这大概是每位父母都会经历的窘境。我们花大价钱准备昂贵高档的礼物,却发现孩子最喜欢的依然是小朋友偷偷塞给他的玻璃球。
所以,每当看到结尾的一幕,我的内心都会有一丝小小的触动——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些心怀美好的孩子们。
当他们离经叛道地做一些自己认为绝对正确的事情时,当他们的努力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冷落和打击时,如果能有这样一个重要的“大人物”站出来力挺自己,想必那种感觉,和俞伯牙碰到钟子期也差不了多少吧。
如果说理解孩子很难,那么用孩子的视角去讲一个有趣的故事就更难。市面上的低幼绘本无非两种,一种是以认知大卡为蓝本,向孩子们展示包罗万象的大千世界;另一种则试图通过日常情境,规范孩子的行为和礼仪。
无论是哪一种,其实质都是“教导式”的。之所以说亲子阅读很考验父母的耐性,正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大人们能够体会到的乐趣是少之又少的。
即使是《米菲绘本》、《小熊宝宝绘本》这样的精良之作,也难免会流露出一些成年人的“架子”。越是大师级的作品,蕴含的寓意越深刻,其叙事风格也就越是温婉平和。在这样的氛围中,父母们也难免会采用一种小心谨慎的态度为孩子解读,而不是大笑着参与其中。
Jan的作品则不同。
她笔下的每一个角色都自带喜感,无论是一个紧张的小眼神儿还是一个放飞自我的小动作,都能让读者发自内心地跟着一起high起来。
面对这样搞怪的画面和唐僧式的碎碎念,大人们自然也需要多贯注一些激情。只有我们放下“架子”,全情投入到这一幕幕夸张另类的情节中,才能跟得上故事的节奏和情绪,显得自己不那么呆板古怪。
由于学龄前儿童的阅读力和理解力尚未发展,一般类型的低幼绘本不得不舍弃清晰明朗的故事主线,转而用一些熟悉或搞笑的桥段拼接而成。
但在《狗屋》这部绘本当中,Jan却大胆地加入了跌宕起伏的情节线,开创性地为低龄读者讲述了一个充满悬疑的“鬼故事”。
临近傍晚,小伙伴们在玩球的时候,不小心把球踢到了狗屋里。
几个“好朋友”推三阻四地轮流到狗屋里找球,
却谁都没有出来。
对于三四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情节无疑是紧张刺激而又充满乐趣的。尽管故事的结尾是一个意料之中的happy ending,但无论对于孩子还是大人来说,初读绘本时获得的那种新鲜的体验感,在认知上都是一种创造性的颠覆。
但最最令我震惊的是,这些脑洞大开的作品,竟然出自一位大妈之手。
这不禁让我想到《我的前半生》里的薛甄珠。表面上看,她招摇她乖张她格格不入,但把她放到任何一种愤怒或悲伤的情绪里,却又是出乎意料地熨帖。
Jan的作品也是如此。尽管她习惯用一种夸张搞怪的方式进行创作,但我们依然能够从她的故事中读到许多细腻的、深藏不露的情感。
当然,也正是通过她的作品,我看到了“无厘头”背后的意义,看到了那些神经兮兮、不知所云的桥段之下,隐藏着的那些人性中的真挚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