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两点,我头痛欲裂,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我有一种预感,我应该是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我应该怎么办,是告诉家人,还是自己忍着?
还是先不告诉别人吧,去了医院就要花钱,之前也头疼过,不是忍一忍也就过来了,何必花哪些冤枉钱。自己吃一点头疼粉就好了,这个便宜还能止疼。
所以,我决定先不告诉家人。
清晨六点多,我去洗手间,起来的那一刹那,突然天旋地转,我倒下了,甚至来不及叫别人。
生的欲望驱使着我,我挣扎着叫喊着,可是我不能叫出孩子他爸的名字,只能哼哼唧唧,过了好大一会,孩子他爸才过来,他赶紧给我穿好裤子,抱我到床上,然后就开始打电话。
我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我知道孩子他爸是在打急救电话。到了医院以后,我任人摆布,他们甚至将我脱光,可是旁边明明有那么多的男人,怎么可以不给我穿衣服!
快来人啊,快点将我盖起来,你们都去哪里了?怎么没人管我呢?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我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了高血压、脑溢血、手术、后遗症这些名词,看来我需要做一场大手术。
第二天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里一个明亮的大灯,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各种器具冰冷的碰撞声。不一会,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嘴巴上捂着什么?
我是要死了吗?
我嘴巴上什么东西?
我无法呼吸,我要把他拿开,可我根本动不了。眼睛也是几乎不能睁开,我是要死掉了吗?
在睡梦中,不知道是谁仅仅的握着我的手,跟我说着什么话,我一句也听不到,我根本无法睁开眼睛,我好累,好累,我是要死了吗?
后来的好几天,除了医生、护士,我谁也见不到,只有孩子他爸偶尔会进来,他只是仅仅的握着我们手,跟我说着简短的话。我什么也不想说,因为根本说不出来,我谁也不想理,因为我发现,我根本不能控制我的手和脚了。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后,我被换到了另一个病房,在这个病房里,有好几个病人,我也能见到我的家人了。
即便是到了这个病房,我也依然是谁都不想理,我好累,好累,我只想睡觉。我知道总有人在拍打我,不让我白天睡觉,可我根本不理他们,我只想睡觉,我怎么还没死?
夜晚我偶尔会醒来,也总是能够听到有人因为痛苦而呻吟,不仅仅是呻吟,甚至是大哭大闹,在那边叫喊着:我好痛,我好痛,我不活了……而只有在此时,我们才会对那些叫喊之人多了几分宽容。
那些叫喊的人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我怎么还在这里?我怎么还没死?
后来,我慢慢的可以吃饭了,也能控制自己的左手左脚了,但还是不能说话。
医生将我的尿管拔掉了,可我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大小便,我总是尿床,他们在给我换尿布的时候,即便有男的在场,我也根本不在意了。因为我觉得,这幅皮囊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怎么还没死?
现在躺在这里,我开始回想,回想自己这一生。
我总是舍不得花钱,我也总是舍不得买东西,我也舍不得去吃一些没有吃过的东西,看着别人到处去旅游,我也从来不羡慕,因为我怕花钱。
跟别人交往我也总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我总是贪婪的把一切可得的不可得的都霸为己有。
所以,我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糟,包括我亲爱的儿子。
可是这真的是我吗?
这幅皮囊就真的是我吗?
如果不是我,那我到底是谁?
我的名字是我吗?
我是一位母亲,是一位妻子,是儿媳,是婆婆,可我到底是谁?
我现在躺在这里,一丝不挂,那些钱财利益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看的那么重要?
我们在疾病面前是那么的渺小,这幅皮囊在各种器具下,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我的头发被剃光,我的头皮被划开,我的头颅被打开,这幅皮囊真的是我吗?
我到底是谁?
我根本回答不上来。
因为我觉得我根本没有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