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先生你脑袋上有个虫子,我来帮你轰走。”
“土方先生你要抓紧工作,休息是工作之本,所以我先去休息了。”
“土方先生隔壁新开的火锅店真好吃啊,我吃了好几碗还觉得不够。哦对了,写的是你的名字哦,记得报销。”
冲田口中的土方先生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烟头几乎要被咬断。
三叶走了后,就像是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冲田还是一如既往的翘班,一如既往的秉持着炮轰土方的好习惯,一如既往的贯彻着消灭土方登上副长之位的中心思想。
三叶的墓放在了老家武州,很少有人知道墓主人是哪位,走进看看墓碑上刻写的冲田氏想了想之后还是终归于无果。人的记忆留给陌生人的地方无非就是谁家有了钱,谁家亲戚的儿子结了婚女儿生了娃,剩下的那些沉默生活默默活过的人实在难以被记住。偶尔路过总会看到放置在墓碑旁的花。花有时会干蔫,但总会在枝黄花败之前被人换上新的。就算是翘班也不是时时有空,再加上路途本就不近,冲田尽量算好时间,去趟花店选好了给姐姐的花儿,再回到武州墓旁恭恭敬敬地放在姐姐旁边。
就好像是墓本就有生命一样,冲田总会忍不住在那里和冰冰冷冷的墓碑聊上许久。开始时还是面无表情地说着世事格局变化,然而说着说着总会忍不住笑起来,不是开怀大笑而是一种浅淡的微笑。冲田和姐姐说着自己现在过得很好请您不用再担心。他告诉姐姐江户的人其实很好很好他们工作很辛苦,却过得很开心。他还会聊上几句逸闻,说着说着自己就会忍不住笑,自顾自地笑一下。不论哪次回到这里,冲田总是会蹲坐下来和姐姐说着话,说着自己,说着真选组,当然绝不可能少了土方。
当然不可能有回音。冲田以一种很轻很淡的嗓音在叙述着,就好像是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冲田确实没什么太大变化,土方和近藤清楚走了的是这小子留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他们本想事后再去劝一劝,安慰一下。可是到头来倒是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这小子依然保持着上班不按时,早睡晚起,s副长的良好习俗。
后来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冲田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对方“要不要去看我姐姐?”
冲田脸上是难得的正色,这倒像是一个抖s超级虐待狂无奈的让步。他的确是朝土方冷着脸冷着嗓子发问,给人感觉就是即便是被对方拒绝了也是毫不回头的潇洒。
其实他是在请求。
土方看着冲田,几秒对视后,他拿起特制的可爱蛋黄酱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休假的事情…”
“还差一周就是公休日,”冲田不给土方留后路,他可是天天掰着手指头数着离放假还差多少天,怎么会不知道可以安然休假的公休日,“土方先生在公休日也打算溺死在蛋黄酱的海洋里?”
“恩”
“所以,你去?”
“恩”稳稳的回应。
冲田垂下眼,说不出情绪。
两个人的车票都算在了土方账上,换下制服整理好行囊,土方以为这就要上车走人,却不料想冲田先去了花店。
屯所里冲田的房间还算整齐。柜子里没有印象中男人应该备好消愁的酒水,桌子上空空如也,烟盒和打火机统统没有。冲田的房间还算整齐,琐碎的日常所需实在不多,房间很空余留很大,偌大的柜子里除了叠好的黑色制服以及简单的日常服装,剩下的就是保养还不错的加农炮。
土方明天去他房间把这人拽出被窝,他没看见冲田有养花这么温婉的习惯。等等…为啥那加农炮玩意儿要和衣物放在一起?
“土方先生家去祭拜逝者都不带上花吗?哦对,土方先生家应该是带上成堆的狗粮。”
“给老子滚!!”
花店店面不大,也不是什么一流的名店。花店里的花品种却不少,土方只能点出其中的一两种,其他只是觉得很好看,有些闻上去也很好,但他叫不出名字。
很惊讶这小子会对花朵有了解,冲田和店员简单交流几句后,又是弯腰又是蹲下身子仔细去看,土方站在后面看着冲田。
换下制服的冲田更显小,他的五官很清秀年纪本就不大,自己的衣服一上身倒更像是校园里走出的学生。
土方要上班,冲田也要上班,不过冲田和土方不一样,他对工作没那么太在意,他也不是只会偷懒正事不干的窝囊废。就算冲田翘班别人也是看在眼里,说不出口。既然不像土方那样兢兢业业,冲田倒是有了大把自己的时间。
土方有段时间没回武州,城市间变化飞快,没想到乡村间的变化也让人始料未及。记忆里的乡间小道早就无法和眼前的现实重合,很难想象冲田到底是来了多少次才能完全把每条路每个岔口刻在脑袋里。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冲田面无表情地引路,土方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四周无言。
换下了警服收起了刀的男人踩着乡间松软厚实的土地,水泥地走得久了,就真的会养成心安理得走路的习惯。况且木屐不如黑色皮鞋方便,竟会被出其不意地绊了一下。水泥地就真的是用来走路,但在乡间可不是,乡间道路不平,一条条岔口更像是人们为了行路而用脚踏出的,混着零星的杂草和隐匿于泥土间的石头,需要留心脚下地走。
冲田很烦土方,小时候明明是个后生却从来不把他这个前辈放在眼里,记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到底打了多少回。长大后的现在他冲田照样对土方烦得要死,说是鬼副长其实只不过是个没了狗粮就活不长的中毒尼古丁患者,天天抽得云雾缭绕,天天渴望着蛋黄酱狗粮可以统一世界,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坐上副长位置的。
冲田的挑衅,其实也是他对土方实在是毫无办法。就像是冲田对土方毫无办法似的,土方对冲田也没辙。
不管怎么说,现在和以前还是不一样的。冲田的剑技让土方无话可说,翘班也好不按时工作也好,但冲田干起正事来可真没含糊过。队里几百号大男人全听土方号令,冲田也不得不认可这家伙有几把刷子。现在和以前毕竟是不一样的,三叶离开了,牵制住两个人的东西似乎变得更加虚无缥缈。
“你经常来看你姐姐啊。”
冲田弯腰拾起上次送来的已经快要凋谢的花朵,刚刚买来的花儿带着清香躺在墓碑的旁边。
就像当年冲田为了姐姐在向土方低头一样,面向姐姐,这人的五官让人感觉就被刻意地柔化。不是刀上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形象,也不是扛着加农炮一脸和我没关系再炮轰土方的面容。
“姐姐你看,”很明显是干脆无视掉了土方上一句话,冲田伸手指指旁边的男人,“我把那家伙带过来了。”
“今天是公休日,不会耽误他工作的,姐姐不用担心。很快就要入秋了,天气会变得很凉,姐姐在那边也要注意身体啊。”
“土方他每天都在工作,很忙。很抱歉没能经常来看您。”
忽然就被刻意强调似的,土方怔怔地看着墓碑说不出话。他记得辛辣仙贝入口后随之而出的激辣,辣得让人禁不住张开嘴呼入几口凉气。但即便是猛喝下一大口凉水,无法抑制的还是留在身体里被辣出的温暖。
没有车流和人流,放眼望去是田野和零零星星的小屋和一些小得可以的池塘,武州很安静也很漂亮,沉默着美丽着,从不吭声。多少年前的人离开,它就静静站在原地目送他人的离去,武州看着一个个婴儿在这片土地是降生,一天天地长大,再到后来缓缓地离去。它清楚武州实在是太小太单调,它看见了一个个稚嫩的笑容,但心底清楚无论是谁也不可能一直笑下去,总有一天长大的小孩儿会抿紧唇角攥紧拳头走出去追求。
正如安静地目送故人离开一般,它也安静地看着远去的故人回归,再次踏上这里它依然会远远地望,就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