芠八岁的时候似乎就开始了所谓的爱。那年她刚入小学,其实什么也不懂。她活得就像棵古书里的野草,拼命摇曳在村子里。芠的母亲识文断字,是拼命在村里活下去的人。芠的父亲是谁,芠不知道,母亲从未告诉过她,村里的人却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生命里没有叫“爹”的生物。她已经习惯了,没有“爹”,她也好好的。因为她有“妈”“婆”“公”“哥”“姐”等生物的陪伴,然而伙伴们在村子里大人的怂恿下,总是笑她没有“爹”。因为笑多了,好像就无所谓了,芠从来没有问过母亲,自己的爹到底是谁。这是芠告诉我的。
说起上学,芠因为得了甲肝,耽误了一年。芠很想去上学。说实在的,也不算耽误,原本是下半年出生的她,入学就该迟一年。入学那天,背着个母亲缝制的布包。她特别羡慕邻居的敏,背着从商店买来的军用式样书包,趾高气扬在自己前面晃,连同那只半挂在胸前的小手也似乎在嘲笑着芠和我。因为我的书包也是缝制。
芠的母亲我叫“姑姑”,不是亲姑姑,芠的母亲没有兄弟,芠的公没有兄弟,芠的太公没有兄弟。反正我爹说我家和她家是有亲的。我母亲听力不好,所以我也有些自卑。芠没有爹。我们有了成为朋友条件,还有一点,我和芠同一天出生。芠比我早三个小时,我母亲说 听到芠的哭声时,好像是早上三点,于是开始肚子疼,早饭时间生下我。我们是真正的邻居,只隔着一堵墙。
我是什么时候和芠在一起玩的,我记不清了。估计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跟着芠,不知道为什么,我有姐姐和哥哥,可是我不愿跟着他们。我就喜欢跟着芠去拔猪草,捡柴火。芠比我成熟多了,又不会像姐姐哥哥那样嫌弃我,每次上山,她都照顾我。也许是我是她唯一的朋友。就这样玩了八年,终于可以上学了!
上学第一天,芠和我说了一句话:“将来咱们一起去上大学。”我觉得很奇怪,我不知道大学是什么。但是我回答了:“好的。”后来放学回家我和父母说了我们的想法,母亲耳朵不便,似乎没听见。父亲“哦”了一声。其实我还是不知道大学是什么,我觉得芠比我懂的东西多多了。后来我知道芠的母亲是识字的,是村里识字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