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进水了,赶紧帮我看看。”女人一进门就扯着嗓门直嚷嚷,随之而来的一股凉风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女人头戴红色毛线钩织的帽子,身穿没过膝盖的大红色羽绒服,乍一看热烈得像团火。这个季节里这身装扮虽然有点过头,倒也给人视觉上带来一丝暖意。
“今天倒霉死了!”女人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圆球扔到柜台上,不知是走的太急,还是生气的缘故,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咋就进水了呢?”听女人说话声音有些熟悉,又不敢确定,见圆球快要滚下柜台,我赶忙一手摁住,随口问了句。
女人倒是毫不吝啬,一部手机愣是被她拿纸巾裹成了足球大小。我像剥甘蓝一样层层剥离,散乱的纸巾很快占据了大部分台面,还没有看见手机大概轮廓,也没看到一丝潮湿的迹象。
“大概是掉进厕所了吧。”这样想着,我拆得小心翼翼,心思不觉有些猥琐。
“都怪我弟媳妇……”不知是走的太急,还是生气的缘故,女人呼哧呼哧直喘气,“我正给老爷子热牛奶,她打电话来唠唠叨叨个没完……”
听说是掉进奶锅,我便少了些顾及,加快动手的速度,也被自己的想法给逗得经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候女人摘掉了口罩,我才看清真是个老熟人。女人名叫杨静,认识有十来年了。我清洗手机过程中她把手机掉进奶锅的过程细致地讲了一遍。
“你还在侍候你爸?”趁她缓口气的功夫我插话问道。
“是啊,老爷子越来越依赖我了,一会儿不在身边就大呼小叫的,恨不得把我栓在裤腰带上……”
杨静嘴唇鲜艳欲滴,门牙粘着口红,我想提醒,又没好意思张口,便恭维道,“你太有耐心了,老人家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啊!”
“耐心?我这是硬着头皮死捱着呢!”杨静眉头拧成个疙瘩,显得极不耐烦,“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有啥办法呢,他们一个个都忙着挣钱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像就我是个闲人。”
“你退休了,不就是个闲人吗?”我调侃了一句。
“咋跟我们家那几个白眼狼说一样的话?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杨静朝我翻了个白眼,“儿子都快三十了,房子没买,媳妇也没着落,我都愁死了!”
“孩子他爸不是开饭馆吗,买房子还用得着你操心?”。
“嘁,他啊……”杨静打断了我的话,嘴咧一笑,鲜红的门牙格外刺眼,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早被那女人给甩喽,连自己的肚子都混不饱呢。”
“不可能吧?啥时候的事?”我深感意外,连忙追问道。
“都快两年了……”
杨静说她也是去年冬天才知道的。男人打电话跟她借钱,说咳嗽引起肺部感染,没钱交住院费。她不相信。再三追问下男人才说出实情,说饭馆早就不开了,情妇卷走了多年的积蓄,给他留下了一屁股债,他靠打工度日,家里暖气都停了……她给了男人三千块钱。
杨静说,她早就看出男人的情妇做事不地道,为此还多次提醒过男人,可男人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经营饭馆期间,男人根本没有主导权,零花钱都受情妇的约束……杨静说着,有些哽咽,言语间透露出对男人的同情。
杨静说,情妇嫌饭馆赚钱少,太累,想转行开个足浴按摩店。她打听过,干那事儿不用太多投资,僻静处找个门店,弄两张床,找几个漂亮技师,自己不动手就能挣大钱。对此男人坚决反对,他虽然没去过那地方,但听说过其中的秘密,没有可靠的关系绝对干不下去,弄不好就会吃牢饭……两人为这事吵闹不休。
不久后女人提出要去南方看望儿子,这一走就杳无音讯,再后来电话也成了空号。男人独自经营饭馆,时不时有人上门讨债,这才知道女人早就有了二心。随着医院搬迁新址,饭馆生意越发清淡,到后来甚至连租金都交不起了,只好关门歇业。
“被那个死女人像猴一样耍了十二年,现在才知道我的好了,说想回来和我一起生活……”说到这里,杨静破涕而笑,看样子还有些沾沾自喜,“昨晚打电话死皮赖脸缠了我一个多小时……”
听完她的讲述,我说这是好事啊,你俩一直没有办理离婚手续,说明你们彼此心里还装着对方,想必你儿子也乐意看到这个结果。
你才说错了。杨静否定了我的说法,她哈哈一笑,说,你猜我儿子咋说的?
他当然是举双手赞成了。我笃定地说。
儿子骂我太贱,说我这样子就跟没见过男人似的……哈哈哈。我还没反应过来,杨静自己就笑了,像是在讲一个与她无关的笑话。
这时候手机清洗完毕,经检测各项功能都正常,我把手机递给杨静,着手拾掇维修台上的工具。
“一百块钱行吗?”
我正忙着,就听杨静说道。
“哦……”
“吃亏占便宜就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做饭。”
我没来得及张口,杨静甩下一句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