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11月17号
黑鼠困在一条死路里,旁边是恶臭的垃圾桶,前面唯一的出口被两位便衣警员堵住。
“你们直接在街上拦我,我要不要命啦。”
地中海秃头的便衣警员说:“放心,没人看见你。”
两分钟前,黑鼠刚刚支开三个小弟,准备去按摩。忽然有人捂住他的口鼻,反剪他的双手,把他拖进来。
“任务完成?”秃头那位笑了笑,很和气。
黑鼠掐灭烟头:“放心,我没心软。”
死的人是阿宇。他做卧底已经12年,上次在大案里捞了一笔,一直联系不上。内线说这几年他杀了好多人,两边的人都逃不开,手法极其残忍,看起来已经是个不折不够的古惑仔了。
“这人渣,”黑鼠继续说,“死了也无所谓。”
13年,11月18号
他还记得,阿宇死前一直在不停地挣扎。
黑鼠拿出火柴和汽油,按照阿宇教的方法点燃了阿宇。当然,还有那根勒死他的绳子。
火光亮起,明亮刺眼。他又想起上司对阿宇的夸奖——性情温和,正义感强。
而他了解的这个阿宇,行事凌厉,手段狠毒。他们说,阿宇坏得彻底,是让恶人都心生畏惧的人物。黑鼠瞧不起阿宇。
即便如此,他内心依旧充斥着对失手的恐惧。那天晚上他冲了很久的澡,手一直抖,他还没有习惯杀一个人,特别是这样一个,理论上还是警察的人。
这是黑鼠第二次杀人。第一次是在跟人打下一条街的时候,砍死了一个对头。那个人瞪着他,就和阿宇瞪着他一样。
黑鼠闭上眼。
11月20号
K哥说:“阿宇死了。”
黑鼠说:“阿宇在家里的时候忽然失火,兄弟们已经尽力了。”
K哥早就看不惯阿宇,阿宇太嚣张了,有时候无法无天到K哥的话都不听,但K哥不再计较,毕竟他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人。
K哥说:“现在,空了个位置,黑鼠试试吧。”
16年3月
K哥让黑鼠带个新人,他叫阿文。
这新人畏手畏脚,做任何事都没有狠劲。没用的书生气。想到这,黑鼠觉得好笑,这种人是怎么进来的?
“张先生,靠法律漏洞逃脱制裁,钱多就可以不坐牢?感觉很爽吧?”黑鼠嘻嘻笑,“把自己老婆打成残疾,把自己女儿拿去卖淫,机关上下你都认识了,但你拿我有办法吗?”
黑鼠一手按住不断挣扎的男人,一手拔出腰上的匕首,几乎是瞬间,匕首的银光已经变成红色。
男人不再挣扎,双手捂住脖子,瞪圆了眼睛发出嗬嗬的声音,只一会儿,黑鼠松开男人,男人笔直地落到地上。
黑鼠把匕首拿在自己的眼前,血缓缓淌下,他在反光里,突然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眼神。
好像阿宇啊。这一瞬间的他。
他好像懂了阿宇。在警局,连挥挥拳头,都会有规矩圈着,可现在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哪怕见血,见很多血。
黑鼠想起阿宇说过:“他们本来该死。”
对,他们都该死,当法不能制暴,就由他黑鼠来。
黑鼠的表情愉悦起来,眼睛的余光却望见了阿文,阿文的脸孔煞白。
16年4月
黑鼠让阿文杀人,那个人吸毒,暴打自己七十多岁的母亲。
血溅在阿文白净的脸上,他从呆滞到惊慌,浑身颤抖,周围每张脸上都带着见血的兴奋。
在这里,警员管不到,他们头顶有K哥,警员也无法奈何。这里是规则无法约束的地方。他们靠头脑和暴力来让人服从。谁够狠,谁就爬得快。
阿文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黑鼠的脸上,黑鼠同样注视他。
阿文咬了咬牙,又给了那个人最后一刀。
然后黑鼠笑了。
这是阿文第一次杀人,和黑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表情一样。
黑鼠上前,盯着眼神涣散的阿文:“很快,你就会习惯的。”
阿文的拳头握紧。
17年7月18号
K哥笑眯眯说:“过几天,你去处理一下油麻地的事。”
“好。”
7月24号
油麻地那块地,K哥看了很久,这次终于出手,势在必得。
黑鼠砍人用的力很大,他专注地看着每一个冲向他或者他冲向的人,眼睛发红,他这时发现自己有一个习惯,他喜欢看那些人死前的最后一刻,这一刻的专注非比平时,他是刀俎,他们是鱼肉。没有条条框框地束缚,他只需遵从本性地动手。
然而下一刻,他的肩膀上传来一阵钝痛,血从肩膀上流出来,他扭头,看见是阿文,他的眼睛同样发红。
阿文说:“我系差人。”
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
阿文又是一刀。
阿文说:“黑鼠,你该死,你和当初的阿宇有什么差别?”
黑鼠笑了,嘴巴里不住地涌出血:“我是你杀的第二个人?”
阿文点头。
黑鼠笑意更大。
他仿佛看见阿文将来死前的样子。
和阿宇一样。和他一样。
“我会是你的结局。”
他睁着眼断了气,视线依旧停留在阿文脸上。
阿文深深地呼出几口气,手一边颤抖,一边把黑鼠砍得不成人形。
7月24号,晚八点
K哥:“黑鼠死了?”
阿文沉默。
K哥笑了笑:“听人说,是你杀的?”
阿文没有否认。
K哥也不说话。
“他系反骨仔。”阿文递上去黑鼠与警员的照片。
K哥又笑了,说:“干得不错。”
阿文垂下的眼睛,黑漆漆的,且冷。
“我会是你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