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与殿下相交不深,亦知殿下非凉薄之人,想那易将军不会驽钝过臣女。”绮霞走近案前,才发现长公主看的并不是书卷,而是薄薄两张信笺,信笺上是孩童稚嫩笔迹。
“殿下辅国多年,如今又何必多虑。既念着小世子,就该存必回之心,信我大周将士会竭尽全力保殿下平安。不只小世子等着您,臣女也会在这里等您,还有易将军。”她活了十七年,一向只是侯府中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二小姐。本是庶出,生得又不若大姐美,加之父母管束颇严,自己生母又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她便也只好谨言慎行步步小心。偏是到了长公主身边,话竟多了起来。
捏着信笺的手颤动着,令熊站起来,“明儿就走啦,你这丫头也没个规矩,哪像侯门小姐,说的都是些什么。也罢,念你陪了我这一段不容易,我也不罚你了。以后你便知道了,人世间能有多少顺心遂意,难道是我信便可成了?”
信与不信,这一夜仍是短暂,鸡鸣天白,便是离别之时。
韦侯爷腿脚不便,便遣长子奉命来定远送行。韦大少爷以下,又有定远县及其手下一众小吏,领了些百姓送至城外。
戴二小姐拜下去,起身道:“臣女在定远等殿下回来。”令熊眼睛从面前跪下的一群人中扫过,没有看见易兆风的身影,不过是一丝失望与落寞,她自认可以掩饰得很好,耳边却是绮霞有些吞吞吐吐的声音:“易将军昨夜宿醉未醒……”
呵,酒真是好物,可以逃避,可以放纵,可以助兴,可以浇愁,可以……遗忘。昨夜,原也不怪他醉。
一阵风过,吹醒这尚存的一点割舍不下,她挥挥手,“你们都去吧,记得听我的安排。”
送嫁人马一路向北,大周的草木与大周的人,都成为身后渐行渐远的影子。与此同时,一支不到十人的黑衣队伍埋伏在后山,不远不近地悄悄尾随在了他们后面。
行了两日,远远就可看见突厥人的大营,四围旌旗烈烈,篝火熊熊。令熊抖擞了精神,换了骑装上马,手下人等也都一应提高了警惕,小心前行。
不多时,前方有两匹骏马疾驰而来,马上下来的是突厥的先锋,道奉可汗令,迎接长公主大驾。
令熊勒紧缰绳,望着其中一位虬髯的男子笑道:“可汗是要来试探本宫真假么?我大周从来言出必行,你又何须如此?”
那人原来就是阿史那了。他并无愠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向身边武将道:“你们弟兄瞧瞧,可还能小看了长公主?”又对令熊拱了拱手:“长公主慧眼,本王不过是思念殿下甚,故而有些心急了。”
这倒奇了,且不说这话避重就轻又无礼得很,二人从未谋面,“思念”二字从何而来?
令熊确实不曾见过他,他却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平乱之后,天下初定,彼时他登汗位不久,欲探听大周底细,于是扮作贩马人潜入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