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27、心诈巧子玉得甜头 意骄横李盛逞威风
陈少华 著
一路上韩斌琢磨着这山谷中的古怪,瞧来是一个秘密煅造工场,不知里面在作些什么东西?莫不是冶制兵器以待起义之用?这白莲教雄心极大,看来真的是要明刀真枪地跟清廷斗上了。他心中敬佩不已,不知这个白莲教主是个何等样人?只听说此人神秘之极,武功深不可测,其姓名来历江湖中人却是一概不知。眼见白莲教将反清大业搞得是如火如荼,行云山庄却成了现在这番局面,声势是远远不如了。心中不由着急,寻思,见到大哥后一定要遍邀江湖豪杰,将反清大旗重新竖起来,决不可落在白莲教后面了。
其实张绵也是时运不济,行云山庄本已有很大实力,庄中数千精兵武功高强,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假以时日,势将成长为一支强大的反清力量,岂知却突然遭到清军重兵围攻,终致失败,这也怪了那柄“九天凤舞剑”了。朝廷原也并不知行云山庄正在密谋反清,福文为了夺剑而阴错阳差的击跨了这个反清巢穴,于张绵可谓是天降横祸,无可奈何之事。
这日张敏知、肖羽、叶子玉三兄弟正在街上游逛,遇见韩斌。张敏知大喜过望,上前相见。韩斌也是又惊又喜,问起其父张绵,原来也在北京城中,更是欢喜,道:“快带我去见你爹。”他们来到悦来客栈,掌柜刘老实告知说张绵已经同几个江湖汉子一起外出。当下安排韩斌洗浴用饭已毕,韩斌便坐等张绵回来。约摸到了吃晚饭时分,张绵同几个江湖豪客回到客栈,见到义弟,喜不自禁,两人谈起别后之事,都是感慨得很。
韩斌将那白莲教邓轩飞示警之言向张绵说了,只略去了见到那个山谷中的白莲教秘密据点之事。张绵沉吟半晌,道:“此事大是要紧,我已有所耳闻,只不知白莲教近日将有何等重大动作?莫非是要举起义旗公然造反?因为事情不明,我们也不好妄予帮助。想来他们自觉实力强大,无须外人插手相助。”韩斌道:“大哥,我们要重整旗鼓方好。如今风头都被那白莲教抢去了,隐然已是天下反清龙头。我想起来觉得怪闷的。”
张绵沉吟道:“事情不可急。前者行云山庄未敛头角峥嵘,锋芒毕露,以至得罹惨祸,被官府大军攻破。如今须吸取教训,潜伏爪牙,积蓄实力,宁静致远。清廷正值盛时,兵多将广,我们正好等白莲教与清廷拼个死活之时起兵,事半功倍,免了弟兄们的无谓牺牲。只是白莲教要多流些血了。”韩斌恍然道:“大哥这是韬光养晦之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张绵沉声道:“那也不尽然。我们不比白莲教,他们人多势众,教内高手如云,可以同清廷一战。我们的本钱在行云山庄给毁了大半,要东山再起,尚需时日。不过如今民间人心浮动,汉人不甘心给满人作奴,多有反心。鞑子终日乾乾耸惕,朝不保夕。我们只需等待时机,终有一击冲天之日。”韩斌郑重点头。
韩斌想起回元真人说起的“玄机乾坤真经”秘笈,向张绵提起时,张绵目光炯炯,显是甚为激动,道:“果是如此,那是武林中的一件惊天大事了。只不知那回元真人从何处得知?我曾听师父广成子仙长提起过这‘玄机乾坤真经’,乃是武林前辈奇侠不败真人传下的武功秘笈。里面记载了他几套极其厉害的武功,谁要是得到了这本秘笈,势必成为武林第一人。当日不败真人为着防备恶人得着此秘笈为害人世,而将册子中的几页撕去放在一个匣子中,藏在一个极隐秘地方。多年来这匣子的隐藏之地一直众说纷纭,有说在泰山之顶的,有说在东海之底的,有说在少林藏经阁的,总之,各种说法都有。但从没人见过。只怕这只是个江湖传说,这匣子并不存在。倘若它们重现于江湖,那又将是好大一场拼争了。”
韩斌道:“这‘玄机乾坤真经’秘笈既是落在了地煞的手里,那地煞一定非得要把这个匣子找到不可的了。”张绵道:“不错。自从青海一战地煞被中原七大门派高手围攻打成重伤后,这么多年来一直踪影不见。若是还活着,只怕一直在找寻那个匣子。现在只我师父广成子和蓬莱岛无极尊者还勉强可制得了他,他若是真的找到匣子练成神功,再无人能制得了他。那时江湖将必定一场浩劫难免的。”言下忧心不已。又道:“我当年拜师学艺,对兵法战阵用心得很,旁门左道玄机八卦学了一些,师父的武功却只学了不到一成,就急着下山建功立业。师父知我志不在此,非可传武学衣钵者,也不勉强。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莫不成他这一身惊天动地的神功就要这么随他而去了?那我可真是该死了。”
韩斌道:“大哥莫要自责。你身负反清复明之重任,为天下苍生福祉而倾尽全力,想来师父老人家深明大义,断不会责怪于你。”张绵点头道:“也只能如此想了。”当夜两兄弟谈起营救章虎之事,直谈到深夜方才睡去。
第二日叶子玉叫了两个兄弟上街闲逛。街上玩杂耍的,摆小摊的,卖小吃的甚多,遍地皆是,三人玩了一回,在一个小摊上买了几个刘关张三结义的塑像,在一个小吃摊上要了一只烧鸡,三碗凉面,那烧鸡崩脆香嫩,粉油腻嘴,煞是好吃。三人一人一口,将之吃的骨头也不剩,好不过瘾。这北京凉面也大有讲究,清爽滑溜,鲜香粉筋,端的不错。
说罢,三人瞧见一家药铺,外面贴了个老大的告示,写道:“秘药出售,莫要错过。少年人要想得乐,便请来此。”三人心中好奇,上前一看,那药铺内坐了一个青衣郎中,头戴青冠,足踏麻鞋,三十上下年纪。叶子玉问道:“掌柜,那秘药是何来头?说与我们听听。”这时一个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拿东西,颇有几分姿色,二十多岁,容长身材,瓜子脸面,问道:“相公,灯放在何处?”郎中将一盏灯交与女子。那郎中道:“这秘药专迷女子,只点一些弹在女人身上,女人便情迷思郎,必与你共度良宵。”叶子玉听了大喜。
正在这时,一个汉子跑到柜台前道:“刘掌柜,张老爷让你过去看病。”那郎中忙提了一个医箱出门,向他媳妇道:“娘子,你便在家看着,我去了。”那女子道:“相公放心去吧。”
叶子玉更乐开了花,他色迷迷地盯了那娘子一眼,向张敏知与肖羽道:“两位兄弟,你们且去四处转一转,我想在此买副药吃。近日身体甚不适。”肖羽道:“我们便找个好大夫给你看看,如何?”张敏知道:“前面飘了老大一个医幌子,想必是大夫看病之处,二弟,我们便去那里看看去。”
叶子玉心急如火,催道:“你们便出去转转,寻个好大夫再来找我。我实是走不动了,双腿发软。便在此稍歇一下。你们且去且去,一个时辰后再来找我。”他登时显得面色苍白,痛苦得很。张敏知和肖羽依言离开。
叶子玉见两人走远,向那女子道:“将那迷药拿些给我。”那女子将一包药粉递给他。他弹了些药料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先是一愣,正想说话,忽地想起此药乃是迷药,不可不有所反应。忙显得有些把持不定,双眼迷离,两颊潮红。叶子玉见果然见效,喜不自禁,上前便拉那女子之手。那女子不好拒绝,否则岂非自承迷药无效?叶子玉将她拉到内室里,抱住便要求欢交合。那女子初时还不甚愿意,但叶子玉压上不放,只得从了他。一番云雨,叶子玉好不暢快淋漓。见这药果有奇效,临走时买了一包。
那刘掌柜半个时辰后回来,见其妻衣衫不整,云鬓散乱,问其故。其妻告之实情。刘掌柜怒道:“你如何便依了他?好贱人。”其妻委屈地道:“我若是不依他,岂非显得你这药无用?”
叶子玉得了甜头,身轻气爽,寻到两个兄弟,三人正走间,却见五个大汉摇头晃脑大摇大摆地走来,长得奇模怪样,短打劲装,个个威风凛凛,昂首阔步,正是塞北五虎。三人原没见过这五人,并不知其身份,只是看了一眼,见这几人似非中土人士,稍稍留上了意。
塞北五虎果然威势逼人,一路上行人个个望而生畏,避之唯恐不及,纷纷让道。他们内心甚是得意,心道:“想不到在中土我塞北五虎也是如此威风,当者挥靡。”
李盛寻思:“这两日怕是鬼附了身,老遇上会使妖法的高手,得找几个人打打,洗洗晦气才行。”他自视甚高,打了败仗当非技不如人,而是运气太差,被使了妖法,心中哪能服气。因此一心想找几个武功一般的家伙练练手,长点运。他睁大了铜铃大眼四下里一瞧,见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挑着一担水果正在有气无力地叫卖,似是未曾吃饱饭的样子。他心下微一沉吟,上前向那汉子撞去。那汉子被推得连退三步,倒地不起,惊恐地看着李盛。
李盛威风十足地喝道:“你怎么撞人?说说,凭什么撞人?”说着抡起拳头向那黄瘦汉子砸去。他频遇劲敌,这下也不敢大意,这一拳竟用上了九成的功力,满拟是要一拳立威,让中土百姓见识一下塞北五虎的厉害了。这李盛号称神力,一拳打死一头蛮牛是家常便饭了。那黄瘦汉子给打得口吐鲜血,直挺挺地向后便倒。李盛嘿嘿一笑,四下里一望,一众百姓敢怒不敢言,见他目光扫到,忙低下头来,哪敢则声。
肖羽气往上冲,正要起身,叶子玉拦住道:“二哥,算了吧,何必多管闲事?那大汉看来不好惹。”张敏知见这几人装饰有异,只怕有些来头。他想起父亲所嘱,尽量不要惹事,向肖羽摇了摇头,小声道:“忍一忍,看看再说。”肖羽只得重又坐了。归强赞道:“老大,你一拳打扁一个,这下王爷要对我们塞北五虎刮目相看了。这些天来受的闷气,也可消了。”李盛瞧瞧自已的拳头,道:“现下郑王府里又来了高手,叫什么姚云龙,嚣张得紧。我们暂且忍耐,到时灭了他的威风,还怕王爷不倚重咱们?这一身本事,两百来斤,只卖给那识货的。”言下大有怀才不遇之感。五虎其他几个都纷纷附和,赞老大果是智计深沉谋略一流,塞北五虎在他的带领下前途似锦必成大器。
张敏知心中一动,姚云龙此人在深山老林中与金秋争那虎王的火龙丹,武功高深之极,看来也被郑王爷固善给招纳进王府。这郑王府的小王爷带兵打破行云山庄,与他仇大恨深,当下更是留意聆听。
这时几个汉子穿了劲装短衣靠,手里拿了单刀,拥上来将李盛围住,叫道:“把人打成这样就想走吗?”李盛瞪眼道:“想打架吗?你们一齐上吧。我要人帮忙也不算好汉。”回身向其他四虎道:“你们不要上前帮忙。”这几个汉子外号“城南四英”,平日里行侠仗义,打强扶弱,颇有侠义之名,极得京城百姓爱戴的。他们发一声喊,挥刀向李盛攻去。李盛身形不动,如渊岳亭峙,极是沉稳,双目瞪如铜铃,白光大盛,一副身负绝世武功的样子。城南四英怔了一怔,知道遇上了劲敌,将李盛团团围住,四下里游攻。李盛胸有成竹,嘿嘿一笑,手中拳头或挡或打,两条腿也没闲着,飞毛腿直奔着四人的要害而去。以一敌四,空手对四把钢刀,兀自遮拦少,进攻多,端是厉害。
城南四英渐渐气沮,当先一个叫道:“你是什么人?留下万儿来,他日再来领教。”李盛冷冷道:“塞北五虎你总知道。今日你们知道啥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他满拟那四人必定惊得丢刀就求饶,岂知那人道:“没听说过。”李盛怒气勃发,道:“你们当真是孤陋寡闻之至。你们这就抛刀求饶,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也好叫江湖中人知道我塞北五虎仁爱宽大不仗着武功欺人。”手底下丝毫不缓,一拳击在一个长脸汉子的钢刀上,那钢刀“当”地一声向空中飞出,半天才落下地来。又是一拳击在一个麻脸汉子的肩上,那汉子双腿一软,向后便倒。他这几下出手迅捷之至,将城南四英打得一败涂地。城南四英眼见不敌,发一声喊,拖起同伴向外就逃。腾亚马叫道:“老大,追上去吧。这几个小子对您不敬,不能让他们跑了。”提刀便要赶上。
才让喜摇手道:“放过他们算了。他们已得了教训便可。”
李盛道:“若是打跑一个就追一个,我们的腿还不得跑断?要以德服人,不能光靠武力,明白吗?孙子说了,不战而什么人之兵,方为上策。”
腾亚马奇道:“老大,你还没儿子呀,孙子是偷偷领养的吗?”李盛怒道:“放屁,我又不是生不出,哪会领养孙子?这个孙子不是我的孙子,而是别人的孙子,大概,好象,可能是......”他灵机一动,常听王府的师爷谈什么“老子”,当是这个孙子的长辈,接道:“可能是老子的孙子。”格力尔道:“老大,你说了半天,这孙子还是你领养的。”李盛常以“老了”自居,格力尔自然以为这个老子是指他自已。
归强赞道:“老大,你越来越有学问了,我的敬佩之心有如黄河之水连绵不绝呀。今后我也争取以德服人。”
李盛点头道:“朝闻道,喜死可以。也别太乐,今后多跟着我学着点。”原来那句“朝闻道,夕死可也”, 他听成了“朝闻道,喜死可以”,倒也言之成理,活学活用。
几人越说越得意。威风凛凛气派十足地迈着一统江湖步,拥着李盛进了一个戏园子,坐下听戏。见台上有四个女子,穿着白绫细折裙,大红绵纱袄子,描红抹翠,扭怩作态,正在那里唱歌。她们唱得是四重唱,字腔句圆,有板有眼,歌有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其音穿云绕梁,清婉袅袅,三日不绝。
李盛只听一会,就已不耐,皱眉道:“怎么回事?唱得乱七八糟,一点也不整齐。”归强赞道:“老大真是不凡,极通音律,才华无双。一听之下就知道她们唱得不整齐。佩服之至。”
腾亚马道:“必定是戏园老板见到老大来了,心存轻视,故意叫这几个女子唱得乱成一团,来搅老大的雅兴。”
李盛大怒,一拳将桌子捶烂,在戏园里砸了一通,骂道:“好大胆,这么对我神力王,可恨。”
戏园老板忙不迭上前陪罪,行礼道:“大侠,小的这厢有礼了。”
李盛如凶神般瞪眼气道:“你们怎的就敢不敬着大爷我?别人几百人也能唱得整齐。这四个小娘们却唱得你一段我一段,听着难受。是何道理?是想见识一下我神力王的铁拳么?”他挥着醋钵大的拳风在老板面前晃一晃。
戏园老板吓得一哆嗦,陪笑道:“回禀大爷。这是四重唱。并非瞎唱。”才让喜为人厚道仁善,平日里怜贫恤贱救危扶困,劝道:“老大,重唱是一种表演形式,并非故意为难你。”
李盛点头道:“对,就是要她们重唱。太不象话了。来,再重唱四遍。要再唱不好,休怪大爷翻脸无情。”一拳打去,将一根碗口粗的柱子打断。
才让喜向老板道:“去吧,再唱一遍,就一个调,我们老大听高兴了,就不会再找你麻烦。”
老板忙上台向那四个女子说几句。那几人得命,便一个声地唱起来,果然整齐许多。
李盛龙颜大悦,听了一会,方出了戏园。几人向一个酒楼走去。那酒楼两层楼高,红木起顶,琉璃瓦,白玻璃,端的豪华。门楣上书着“醉仙楼”。五虎心中高兴,进得酒楼,点了满桌子菜,便海聊山喝起来,不在话下。
张敏知三人悄悄地跟在后面。也上了醉仙楼,不远地一张桌上坐了,点了几个菜一壶酒。
归强道:“老大真是英明神武,万众景仰。惊世骇俗,伟大非凡。”其余几人纷纷附和。李盛得意大笑。忽然一皱眉头,抚住腹部,原来他在混战中被人踢了一脚,可能是受了内伤,道:“老子须得找个名医调治调治。这腹部痛得厉害。”
归强道:“当今名医,最厉害的当是姚庸了。听说姚庸人称赛华佗,是医圣李时珍的传人。了不得。”
李盛大手一挥,豪迈地道:“师父肯定比徒弟厉害。赶快将李时珍叫来替我治病。他来了没有?”
归强一愣,忙摇头。
李盛叫道:“老归快去将他接来。我在此等候。”归强苦着脸,急得直挠头皮。
李盛明白了,道:“原来他在理发?好大胆。我大名鼎鼎的神力王想要他治病,他竟敢理发。若是见了他,非抽他几个大嘴巴子不可。快去叫来。”他见归强未起身,豹眼一瞪,已有怒意。
腾亚马最喜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趁机挑拨,怪声道:“老归头,你是何意?老大让你去叫,你却不动,莫不是没把老大放在眼里?”
李盛大怒,一拳击在桌子上,就要发作。
才让喜见归强有困,替他遮掩解释,道:“老大,那李时珍是明朝人。”
李盛怒道:“什么?他明天才会来?不可,非得命他今天来。”
才让喜道:“明朝离现在也有百来年的时间了。李时珍早死了百多年。”
李盛这才省然。道:“妈的,便宜这小子。”
腾亚马道:“老归头的忠心还是不够。我若是听说老大要找李时珍,哪怕是自杀了去地府,也得去把李时珍扭来见老大不可。”
李盛果然大为不满,道:“老归头呀老归头,枉我一直信任你,对你青眼有加。你很让我失望。”
归强有苦难言,脸上堆着诌媚的笑,道:“老大之言,再不敢不听的。”李盛很领袖地一挥大手,豪气十足,道:“好了,以德服人方好汉,这件事就算了。下不为例。”归强躬身称谢不绝。
腾亚马道:“老大,这王府里总是闹鬼,我们还是小心为好。这里面说不定会有鬼名堂,有人想对付你。”
归强道:“这府里出了这么大怪事,真是让人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了,就是找不出原因。若不是有老大英明神勇,鬼神皆惧,我们几个早就不行了。”
李盛哈哈一笑,大声道:“你们不要慌。鬼是不会加害我这种以德服人文武双全的高人的。否则我何须高举以德服人的伟大旗子。”
归强道:“老大思虑果真深远。那王爷的千金明明死了,怎么又活过来,还说她不是王爷的女儿。你说说真有借尸还魂的事吗?”
李盛道:“我问过师爷了。师爷都拿不准,我虽然比师爷要高明得多,我也吃不准。不管怎么说,我们先瞧着。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不要显得比别人高明,才活得自在。大智若鱼,懂吗?”他指着盘子里的一条红烧鲤鱼,道:“就要象这条鱼一样,不动声色,胸有城府。这叫高明。”看来他跟着师爷学的东西还真不少。
才让喜道:“老大,那可行不通。别人把你烤熟了你也不动声色?只怕你得痛得叫唤起来。”李盛瞪眼道:“痛归痛,但一烤你就痛得叫唤,还称什么英难好汉?再说现在也不时兴吃人肉,别人烤熟我干吗?”
格力尔道:“只怕可以作肥料。”李盛沉吟道:“话虽如此,我若以德服人,给他几两银子买肥料,他就用不着烤我了。”
几人大点其头,赞道:“还是老大想得周到。这叫不战而什么人之兵。”
李盛得意道:“是不战而气人之兵。我这么聪明,那些人大上其当,治不了我,还不活活气死?”忽兴头上来,站起身笑道:“哈哈,好也。我歌兴大发,权且唱上一首。”展开喉咙唱道:“星星呀,你挂在天上,闪闪的,小小的,白白的,亮亮的,怎么赞美你也不过分呀。我伟大的星光,你是我的爹。月亮是我的妈。我们是快快乐乐的一家.......”声音有如乌鸦鸹叫,好似夜枭嘶鸣,正象乌龟叫春,说不出的难听。酒楼上其余客人都是失色,慌不迭地捂起耳朵不敢多听。归强强仰住不适,赞道:“老大唱得真好,高山安可仰,徒此楫清芬。”其余三虎纷纷附合,大鼓其掌。李盛拍着大肚皮狂笑不止。
几个人说得杂七杂八,不得要领,肖羽与张敏知三人却听得好奇心大起。看来这郑王府里真的出了大事。忽听得一个人道:“吴兄,看看窗外天色,只怕天象又有大变呀。”肖羽张眼一望,一张靠窗桌上坐了几个长衫男子,相貌清越,一望而知是有功名之人。
一个国字脸白净面皮的男子道:“子晨兄,近日皇上屡下严旨,几位朝中大员被革职查办,朝野上下一片人心惶惶呀。”那子晨兄留着长须,四十上下年纪,缓缓道:“只怕是大变将至呀。昨日又有三位巡抚被查办,本来锦衣玉食,忽然间锒铛入狱,真是世事难料。皇上如此大动作,其所锋对之人,呼之欲出。”国家脸面带忧色,道:“我那老师如今是日日忧心,朝夕乾惕。”他姓吴名应起,雍正五年进士,官至户部四品主事。当时主考官为吏部侍郎杨名时,如今杨名时已升刑部尚书。科举规矩,得中进士的举子当为天子门生,但他们也都称主考官为老师,以老师门生自居。
那子晨兄沉声道:“如今是人人自危呀。昨日湖广总督李文河被圈禁,怪就怪在其夫人被皇上亲旨赐死。你说这里面岂非在有奚跷?”吴应起面色一变,道:“竟然如此?他夫人莫不是当年名闻天下的大美人赵欣?皇上因何下此狠手?”子晨兄道:“此事确是让许多人瞪目结舌,不得其中之秘。”吴应起沉吟道:“皇上日夕亲政,不好女色,后宫佳丽三千,能得他一顾的只怕没有几个。此乃天下公认。他难道突然犯了色心?”子晨兄道:“此事不说也罢。如今郑王爷急得团团直转,要知这些遭难的大员,多数出其门下。如今天象紊乱,朝野风摇草动,即可酿成大祸。你们为居人臣,不能挽时局于危倾,更不可作那刀头之客了。小心为妙,三思后行。”吴应起点头称是,两人结了酒帐,携手下楼。
王府里闹鬼,王爷的千金小姐死了又活过来。这倒真是罕有的怪事。张敏知三人苦思半晌,更想知道究竟。从这五个浑人嘴里谅也听不出什么东西出来。当下离了酒楼,一问路,这郑王府在京城中大大有名,立时便有人指点路径。三人一路便向郑王府走去。
行了一刻,远远地看见一座气派不凡的宅邸,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亭台楼阁连绵起伏,琉璃碧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风铃在秋风中阵阵作响。假山突兀,奇峰迭起。喷泉高溅。一问之下,正是那一度权倾朝野的郑王固善之府邸。门口就站了许多的兵丁家将来回走动,一些清客相公或蹲或坐,正在聊天磕着瓜子儿。三人装作是小杂役,往那清客堆里一站,听那些清客们所谈的无非是谁的文章怎么好呀,谁家的老爷又高升了。肖羽问一个清客:“这里发生了什么怪事?”那清客爱理不理,只顾着聊天。肖羽一急,正要大声发问,张敏知见状忙止之。他知道这个三弟没有心机,心直口快,说话不会饶圈子,只怕一问之下让人生烦,就不好了。
张敏知略一沉吟,向一个五十上下留着老鼠胡须的清客道:“大伯,在乘凉哪?”那清客穿着一身青布长褂,面色焦黄,见他面善,道:“是呀,府里事忙得紧,忙累了出来歇歇脚。”张敏知道:“府里一般的事都是下人在忙吧?您看来是个师爷,该忙的事一定不小。”那清客摸了摸胡须,颇有得色,道:“那是自然。我孙向文一句话,主子还是肯听的。”张敏知道:“只怕王府里师爷清客太多,有些隐密之事,王爷不会让您知道。那也是很正常的。象您这样的老师爷在王爷心里应该还是很看重的。”
孙向文受激,果然上当,道:“那倒不全因我资格老之故。王府里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我第一批得到消息?就说这回王府里出了天大一件事,里里外外都瞒得严严实实的,不向外透一点风声,我不还是知道了?”张敏知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得毫不感兴趣,漫不经心地道:“是吗?那还真看不出。”孙向文见他不甚相信,道:“嘿嘿,说出来吓你一跳。王爷的女儿银琴格格死了。要知道这银琴格格在京师可是大名鼎鼎,色艺双绝,来王府求亲的人多得什么似的。这下可好,死了。哭得王府上下什么似的。可还不敢声张,你猜为什么?”
张敏知摇头道:“这猜不出,莫不是怕张扬出去对王府声誉不利?”毕竟死了女儿只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孙向文来了兴头,神神秘秘地在张敏知耳边道:“这要说出来你保证出奇得你从没听说过。”张敏知摇头道:“算了,您老是拿我消遣吧?死人平常得很,我没觉得多出奇。”孙向文急道:“靠,你还不信?跟你实说了吧,银琴格格又活过来了。”张敏知摇头道:“不可能,人死不能复生,哪能又活过来呢?您是听他们瞎扯的吧?”
孙向文颇为有气,道:“你去打听打听,我孙向文在王府里还没人敢跟我瞎扯,当真是如此。那个银琴格格本来好好的,后来府里闹鬼,她受了惊吓,一病不起。什么名医大夫都找了,什么药都吃,就是不见好,看看就快断气了,王爷都快急疯了。刚把京城里有名的神医王雨轩请来府看病,王雨轩人称‘一指判生死’,医道是一等一的。可没两天,人还是死了。王雨轩说人已死了,大家一摸,心跳都停了,全身冰冷。大家那点希望都破灭了。里头哭得跟什么似的。可是,怪事出现了。”他故意一停,见张敏知听得入神,得意地摸摸胡子,道:“怎样,有趣吧?想知道究竟吧?王爷和福晋都死心了,正要安排棺木将尸体入殓时,那尸体忽然活了过来,说起话来了。你说这怪不怪?”张敏知一脸不相信的神情,道:“真有这种事?莫不是王大夫诊断有误?”
孙向文撇嘴道:“一听就是外行话。你到京城随便哪里打听打听,这王雨轩的医道在大内都是算得上的一把好手。他老人家有当世华佗之誉,他说人死了,那人肯定就是死绝了,绝不能活过来的。”张敏知道:“可这一次不是失了准?可见也一般般了。”孙向文愠道:“你这人话还没听完,别乱发议论。”张敏知忙起身深深一躬,道:“实在对不起,晚辈言者无心,并无他意,望老伯恕罪。”孙向文点头道:“这也难怪,这件事情委实太过离奇,凡是听过的,没有不说古怪的,都是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又不容不信。银琴格格虽然活了过来,却口口声声说她并非格格,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还说她爹娘都在南城开小吃店,是个极老实本份的人。说了爹娘的名姓,爹姓赵,娘姓程,家里的陈设、布置,一一说得清楚。王爷哪里肯信,当即派人前去赵家探查,竟无一有误。这下大家都傻眼了。一问之下,那赵家本有一个女儿,名叫赵玉美,一个月前就死了。这下大家都说是这赵玉美借尸还魂,将魂附在了银琴格格身上。”
张敏知越听越奇,沉吟不语。孙向文见他如此,得意笑道:“惊呆了吧,这件事我活了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碰到,你小小年纪,当然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了。现下王府上下都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格格死而被他人附体,喜的是终归是死而复生。王爷命大家严守秘密,可是这种事怎能保得了密?你瞧,我这不就忍不住跟你说了?你再跟别人一提,一传十十传百,不几天只怕这秘密就满京城都知道了。小兄弟,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及此事,此事关系到皇家之誉,非同小可。好端端的一个格格,成了普通民女,此事大大不妥。若查出来出自我们之口,这可就有得麻烦了。”说到这他对自已口无遮拦已有悔意,当下闭了嘴不发一言。张敏知拱手拜别,同三个兄弟走了。
三人越想越觉此事太过离奇,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借尸还魂之事吗?可是谁又能那么傻,好端端锦衣玉食的格格不作,偏要做一个平民百姓的丫头?
叶子玉道:“我有办法。我们可以混进府去,打探真相。”肖羽问端的,叶子玉道:“我姐姐应该就在王府,我去找她,再把你们当作随从带入府去。”张敏知喜道:“此法可行。贤弟,若能探出事情真相,你当为第一功也。”叶子玉微觉得意,笑道:“那福文看来对我姐姐甚好,我去见姐姐,当无不允之理。”当下计议已定。
三人略加装扮,叶子玉穿了一身淡紫锦丝银绣棉袍,头戴双翅银帽冠,脚穿双耳翘头黑油鹿皮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若涂朱,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毕竟出身名门,当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肖羽与张敏知都只穿了一件土布排扣青褂,短打扎脚紧裤,头上戴了一个青皮圆帽,脚上穿了双千层牛皮底麻鞋,跟在叶子玉后面,俨然两个小跟班了。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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