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德全最近越来越是神神叨叨,他怀疑自己家里仿佛是有什么灵异事件在隐隐发生。每天晚上睡在床上渐入深夜,朦胧中总能听到若基督圣歌一样的吟唱声。但是当他轻轻跺向那声源之处时,一切又蓦地消失,无影无踪。
有人叫他LOSER,有人说他懦弱,两种反正是与褒扬毫无关联的评价在李德全心中缠绕的时候,其实,除了内心怔忡不明他还是很难做到那句“饶你横眉冷眼,我自挺胸直行”。
他是一个装修设计师,每天萦绕耳边的全是什么“地中海风格”“美国乡村风”“欧式宫廷”“中国风”“现代简约风”,但是他从来也没能给自己未来的房子想过到底做个什么风格。
3月17日,当李德全再次忐忐忑忑爬上床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他内心惶恐却又似期待地沉沉等着一个声音的到来。终于,那种仿似是来自中世纪欧洲大陆吟游诗人低声清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他没有急急起身去追寻声音的踪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再等一会,一会自然音消云散了”,但是另一个声音又说:“再等一会,等他们放松警惕,今天一定逮住他!”
良久,李德全终于悄悄起身,默默地探了过去。
二
张嘉德去年刚大学毕业,如今靠着父母关系以及自己屡经考验的面试技巧成功进入了一家国企单位工作,每日朝九晚五,还无甚宏图大业计划的他倒是对现在的生活基本满意的。表姐一直是他内心倾慕的对象,自小到大,表姐对他的照顾和爱护在他自高中时期懵懂的心里慢慢生根发芽。从小时候挂着鼻涕光着屁股做表姐的小跟班,到高中时期表姐每次手把手给自己补课时两人相聚一起的情形,再到表姐考进重点大学每次视频聊天时把思念和依赖埋在心底的小心思,这些都是他自以为最甜蜜的记忆。
而这一切,都因为那个要被唤为“姐夫”,而又在他眼中被贴上了“懦弱”、“人渣”、“无能”等等标签的男人所终结。
今天,知道表姐要去外地公事出差,他看着单位左右无事,便随便扯了个见客户的由头跑到表姐家说送表姐去机场。张嘉德知道自己那些年少时的朦胧情愫于现实而言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赶了过来。
表姐在他眼中就是最优秀的女人。可能,能多看看她,对我而言也就够了,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姐,你说你一个女人,轻轻松松多好,反而跑去自己开什么律师事务所,动不动又要飞来飞去,你不累啊?”张嘉德拎着一个行李箱埋怨道。
“姐这也是为了生活啊,哪像你,铁饭碗,整日无忧无虑的!”一脸恬静笑容的她斜坐在沙发上,看着跑进跑出的表弟,眉目间依稀掩盖不住的疲惫。
“是啊,姐你天天累死累活,某人在北京无忧无虑,可是清闲!”张嘉德不由翻了个白眼,嘲讽道。
“小德,少说两句!妮儿啊,你爸说从单位开车回来送你去机场,怎么还没到,我再打个电话催催!”张嘉德看着舅妈拿着手机走向外间,嘴里又说:“姐,做弟弟的也是想看着你好,你说他买不起房,舅舅现在已经给你们俩买了房,你又忙活着给他在本地找工作,他还是不愿回来,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女子恬静的眉间不见任何起伏,立起身煦笑着说:“他呀,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
女子又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好啦,时间不早了,我爸单位估计有事,我还是自己打车去机场吧!”
“那我送你呗,给你拎包去!”张嘉德拿起行李,就准备往外走。
三
“老李啊!我的老同志,你也是在咱们单位干了几十年的老骨干了,怎么这么个小事都办不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给我掉链子!我问你,你是怎么搞的,你跟我解释一下!?”一个五十多岁,将军肚隆起的男人站立在老板桌后,双臂挥斥间大吼着,深深的法令纹让人迎面就能感受到一股毫不妥协的酷厉之气。
“茅总,这完全是突发情况,咱们部门只负责技术维护,但是日常监控是客户那边的工作,一般都是他们发现问题及时通报我们解决,谁料到此次这样关键的时候竟没有发现,当然,我会尽力安排工程师解决问题。”老李也很郁闷,这真是无妄之灾,但是了解老总性格的他面对痛骂只能做这些无力的辩解,说多了的话估计马上会被自己这个老板砸出门。
“我要的不是尽力,我要的一定解决,今天真是让我在市领导面前丢尽了脸面,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立刻、马上给我解决问题,你干的了得干,干不了也得给我干!”茅总须发贲张之际,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喂,恩——恩——你说什么!?他妈的这么点小事说了这么多遍还出问题,你们他妈的是专业装修公司吗?这样,你们尽快再给我运一车砂石过来,马上!”茅总新买的别墅装修想自己挖个地下室不知道是挖深了还是怎么着一直渗水不停,老李倒是知道这一茬。
茅总“啪”地一声将手机拍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老李,咆哮道:“我的同志啊,还愣着干嘛啊,赶紧去解决问题啊!”
“是,是——”老李想着家里面的事,只能暂时按捺下来,匆匆赶回部门去安排工作。
四
深夜的女生宿舍外,一座小山坡上,貌似也被临毕业时大学校园里的离愁别绪所萦绕着。小山上树木杂草密集,一对对即将面临着走入社会的年轻男女相互拥着走上小山,继而消失在林木深处。清风拂过,一处隐蔽的灌木丛中,在一阵衣物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后,渐渐的静了下来。月光下,男孩紧紧地拥着女孩,面对着明日的未知,悄悄的说着彼此的私密话儿。
“阿全,毕业后你还是要去北京做设计吗?那我们以后还会一直在一起吗?”女孩从男孩的怀里轻轻挣了一下,扬起头看着男孩问道。
“当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亲爱的,我要去北京,我要成为最优秀的设计师,为我俩设计出最美丽的新房,我要挣钱买房,正大光明地娶你,然后牵着你的手一起走进我们自己的房子。”男孩坚定的说。
“可是——”女孩内心闪过一丝担忧,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男孩却似没有察觉,仍旧自顾自地说着“亲爱的,虽然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家里环境也不好,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地把你娶回家!”他的头也随着言语有力地定了一下,女孩仰望着男孩,双眼熠熠生辉,也似被这动人的情话慢慢感染。
“阿全,我相信你,以后你做你的大设计师,我就给你做法务顾问,绝对不让那些坏蛋来侵害我们夫妻事业的合法权益”,女孩说着“夫妻事业”的时候双脸微红,但还是有力地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月光下,双人的信念仿佛融为一体,奔向遥远的星空。
“阿全——”
“嗯?”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哪一句?”
“饶你横眉冷眼,我自挺胸直行!”
“记得!当然记得,我会一直记住的!”
五
老李接到老婆的电话后,匆匆将茅总的事情安排好,就驾车出了单位,一路上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让自己不省心的女儿。好好的国企事业单位不干了,偏偏要自己创业开事务所;好好的本地多少优秀的男孩子看不上,偏偏只认那个农村里面来的穷胚子。不知不觉,仿佛思绪又到了四年前的那个上午,女儿挽着一个陌生的男孩子走进自己家里的情形,想起了那个男孩子从进门时虽有丝拘谨但信心满满到最后被老李冷冷的几个问题说的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离开的情形。
“唉——”老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四年了,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外柔内刚,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慢慢地,老李也妥协了,退了一步,他为女儿买了房子,做父母的始终是希望子女好的,既然女儿喜欢,那么就让那个男孩来当地上班,两个人在一起总行了吧,谁曾料到,那个男孩子——老李的脑海里面又出现了那个文文弱弱,脸型消瘦的身影。
“个孬货!”老李突然嘴里面恨恨骂了一句!
“嗤——”老李使劲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剧烈的摩擦声将他带回了现实,还好!差点就撞上了前面的车尾,老李将头探出车窗,只见道路前方堵成一片,他焦躁地打开车门,下车,前方密密麻麻聚集了一群司机。
“出车祸了——”
“唉,太惨了!”
“死人了——”
老李听着路人们嘈杂的议论声,渐渐走向前去。
前方,是一辆倾倒的砂石车和一辆已经完全变形看不出形状的出租车。
道路上,有的,仅是散落的砂子和混合着血迹斑驳的路面。
六
李德全泪流满面的看着空气中浮现的一幅幅场景,是的,那不是他的幻听,他在出租房的餐桌边看到了3个身着黑白长袍,头戴奇异冠冕,脸上挂着神秘笑容的中年人,他们面目相似,浑身仿佛向外渗着朦胧白光。3个中年人嘴里面吟唱着奇异莫名的圣曲。这次,他们没有消失,待得李德全走进,他们缓缓站立起来,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唇间蠕动,继而如氤氲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李德全看到五年前恍恍惚惚走出那个家门的他;
他看见拒绝离开北京,加班加点,午夜埋头案台的那个他;
他看到那个问自己“有房吗”“有钱吗”“做什么工作”“凭什么娶我女儿”的男人失魂落魄,浑身血迹斑斑的站在急救室外,听着医生做最后宣告:李子衿,女,28岁,死于3月10日上午11时32分。
他看见用透明塑料袋封起的遗物手机中那条他急着向爱人报喜的短讯——
“亲爱的,我上次设计的别墅装修方案通过了,你等我,我马上就能攒够钱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了。”
“嗯嗯,我飞一趟广州去见个客户,咱们马上就可以在北京买上房啦!”
尾声
通报批评
现向单位全体员工通报,现有我单位员工张嘉德,于上班时间玩忽职守,擅离岗位,致使在上级领导检查中出现重大工作失误,鉴于此事的恶劣影响,故给予全单位通报批评。望全单位员工在工作中能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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