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我本为山匪之女,奉山寨爹爹之命,与一个被掳上山的清秀书生完婚,传延香火。
我们一共荒唐了十七日,当山寨里的大夫彻底诊断出我怀有身孕,爹爹这才答应放书生下山,我还托属下赠了他200银锭。
可我们也是万万想不到,这书生乃是当朝天子的亲兄弟, 养病路过的六王爷。
事后,他竟然带领亲兵,一把火烧了我的匪窝。
当爹爹带着大腹便便的我刚从密道里钻出来,久违的声音温润如玉。
"好久不见了,大当家的!'"
这是我们被掳进六王府的第七天,该吃吃,该喝喝,大不了我就一尸两命。
说穿了,不过多让他睡个女人罢了,他还能诛我九族不成!
"威武娘子俏王爷,丫头,你现在就要当王妃啦,这心中可美!老爹我早就看出,老子这未来女婿就是英伟不凡,否则这世上的书生那么多,我为啥那天就偏偏挑中了他给你孩子当爹……"
我吸溜着碗里的燕窝,心中可没有老爹那么乐观的想法。
我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山匪出身,而他则是真正的天皇贵胄,这二者之间,又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那天我爹明明掳了二十多个念书的,除了道上跑的,坚贞不屈,不肯就范的,也只剩他一个了……
可事已至此,我们山寨被破,所有兄弟都捏在他手里,我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
我:"好好好!等我们大婚,您老人家就等着当六王爷的老丈人吧!"
就像这等安慰的话,说多了,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起初,我住在六王府里头的一个偏远院子,丫头都称呼我为"夫人",与爹爹和亲信们一日还能见上一次,六王爷好吃好喝,以礼相待。
可三四个月,等我产女之后,这生活水平就开始直线下降,从每日四餐,渐渐也变成了一日一餐。
我不但见不到爹爹和亲信,就连平日在自己院子走动,也受到了限制。
什么荣华富贵,我倒并未奢望,我怕只怕六王爷以我们娘俩为“质”,要挟爹爹去做什么危险的勾当。
女人喂养孩子,本就需要营养。
现如今,我这当娘的都食不果腹,这怀中婴孩自然被饿得哇哇大哭。
才刚出生十多天的小婴儿稚嫩,只需我狠狠心,让她嚎上大半天,气息自然就弱了下去。
虽然我的身份微贱,可这婴儿却实打实是六王爷亲生的, 下人们不敢怠慢,立刻请来六王爷。
"你这当娘的倒是心狠,就任由她哭成这样!"
六王爷的性子,总是这样不温不火,即使恨极了,也都还儒雅风流,让人摸不到底线。
我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生怕他见了我这张脸, 感觉屈辱。
“民妇不敢!只是民妇近些时候,实在三餐不济, 没了奶水,这才怠慢了小小姐。 ”
六王爷摆手,示意医师上前,检查我的胸部,果然干瘪。
六王爷一皱眉:"你好歹也是这王府中的夫人,怎么能让下人如此刁难!"
我诚惶诚恐,六王爷名义上早有王妃,侧妃十数人,甚至连通房的丫头和侍妾名额都圆满了。
那我一个"夫人",没名没份又算个什么鬼?
若今天六王爷对我有情,肯替我出口恶气,能把我挪去前院与家人团聚也就罢了。
若六王爷今天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念及六王府之中各方势力的勾连。
等他前脚一走,那恐怕我们娘俩立刻就会死的悄无声息……
六王爷见我不敢吭声,知道我心有顾忌,便打趣我。
“小当家的想当初掳本王上山那豪气干云的架式哪里去了?怎么进了王府,人倒无趣木讷起来……更何况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自己的出身,本王已经命你爹带着山寨里的一干兄弟投身北境战场了,等他赚了功名回来,本王就也允你个贵妾,这样,咱们女儿也算有了个好出身!"
"贵妾?"
"好出身……"
哼!一个踏着兄弟和爹爹性命的贵妾名份,恐怕我还不稀罕!
不过,现在敌强我弱,恐怕我还不能公开与六王爷撕破脸。
我眼珠一转:“启禀王爷,民妇想当初在山寨时,便负责指挥兄弟们作战。我爹他有勇无谋,恐怕难以报效朝廷……民妇愿意替父出征!"
六王爷转动手上玉板指,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那你的女儿怎么办?她还如此年幼……"
我苦笑一声:"那就劳烦六王爷随便把她寄养在哪位夫人的名下吧!怎么着也比她有一个山匪出身的亲娘强上百倍!"
六王爷:“本王只希望你千万不要后悔!"
六王爷是在暗中眼瞧着这小女人收拾行李,出府北行的。
她走得决绝,临了都没回头瞧女儿一眼。
六王爷的贴身侍卫感叹:"这女人,当真心狠!"
六珍爷紧抿嘴唇,嘴角下压,但凡了解他的人,便知道,此时的他,才是真正发怒了。
“把孩子抱去给王妃,告诉他,以后,这便是她的女儿了.….."
侍卫一愣:"爷?"
六王爷半天,长叹一声。
原来,不是这六王府的荣华富贵留不住她,而是连自己,也留不住她。
自己本以为让阖府上下称呼她为“夫人”,她会喜欢这份“独一无二”。
可事实证明,自己终究还是留不住她。
"她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六王爷学贯古今,果真料事如神。
我刚一出六王府,就好似那被五指山压了几百年的孙猴,突然就得到了天性上的释放,欢腾雀跃。
我虽然是失去一个孩子,可所有山寨里的兄弟,现在都得到军队正式编制。
寨主爹爹,还捞了个"将军"当当。
从此,我女扮男装,化成军中谋士,跟随大军,一路向北,报效国家,奋勇杀敌。
由于我频出奇谋,没几年,爹爹在北境,也算赚下了不小的功劳。
一天,我们大获全胜,还掳了个北境的小王子。
爹爹高兴,犒赏上下。
酒过三巡,爹爹见我终于放下戎备。
"唉!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兄弟们都不敢问,那今天爹爹便问上一问,想当年你出京随军,我那外孙到哪里去了?"
我瞧着寨主爹爹沧桑的脸庞,北境风沙大,这几年,他都老的厉害……
"爹,别想了,在他府上,连个洗脚的丫头都是良藉, 我一个没名没份的山匪罪人出身,又怎么配给他的孩子当娘?"
爹爹举起粗糙的大手,试图擦干我流下的泪 痕。
"好孩子,究竟是爹连累了你……"
后来,爹爹本想借着押送北境王子上京,把我也送回京都,就算不能与女儿相认,好歹远远瞧上一眼,也全了骨肉一场的情份。
可半个月之后,我尚未动身,京都却先来了"天使"。
天使"卫队负责押送战俘,还顺手给我带来了六王府的家书。
那家书是一轴画卷,画卷里有一个锦绣妇人, 眉目慈蔼,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玉雪可爱。
我当时便明自了六王爷的意思,抱着画卷,失声痛哭。
他到底还是成全了我这个当母亲的思念……
又过了几年,爹爹年岁大了,被一场伤病夺去了性命。
六王爷主动上书,为我请封了“玉凤将军",继承爹爹衣钵,继续镇守北境。
这辈子,我注定都离不开自己的兄弟们,当不了他后院里的金丝雀。
我想在更大的天空中飞翔,展翅……
期间,每一年六王爷也都会送来女儿的画像,好让我有个精神寄托。
十六年后,六王爷嫁女,问我可否一聚?
我轻轻摸着请柬上烫金的名字,"清欢!"
"清欢不渡,白茶不予。"
“木槿昔年,浮生未歇。"
半生已过,原来他还在原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