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时代,应该是1973-1978年,或是从1972年的寒假开始的。印象中,小学多上了一个学期,是为了改变开学的时间。现在所有的学年都是以暑假后的9月1日开始的,而我的小学第一年是从寒假后的第一天开始的,忘记是不是3月1日了。于是后来为了全国性的改变,我的小学就多上了一个学期。这个事情,我的同龄人应该记得。
另外还有一个事情,不知道是全国性的,还是只有哈尔滨才有的,就是在某一个时期,可能只有一两年的时间吧,哈尔滨开始轰轰烈烈地搞起了“大院”和“儿童团”。
那个时期,有一个电影叫《向阳院的故事》,内容大概是革命群众在生活中抓阶级敌人和坏分子的。这个电影你们现在还可以在网上查得到,无论是它的视频还是介绍都有,感谢现在有了网络。我们当时能看到的电影很少,好不容易一年才有几个新电影,一般每个电影都能看上五遍十遍的,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可看,这个电影也不例外。
于是哈尔滨的各个大院(类似于现在的小区吧,只是院子很小,只有十几或是几十户人家),大人们开始成立一些“组织”,目的是紧跟党中央,保卫红色胜利果实。
我们院子,有十几户人家吧,平房住的是贾家、杨家、我家、安家和马家。另外还有一个二层的小楼,是解放前留下来的,非常结实。那个楼每家的窗户都不大,有一家想把窗户扩大一些,结果发现在窗台下埋着一条钢轨,后来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把那段钢轨锯断了,才把窗户扩大了。那个小楼用现在的观点来看,很漂亮,但是在1980年代拆迁时给拆掉了。
住在那个小楼里的,都是“领导”,好象是商业局的吧,有王家、赵家、郭家、江家,还有一家我忘记姓什么了,但是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郭家的郭叔叔,是商业局的一个科长,那时对于我来说,科长就已经是好大的官了。他带头组织了全院的人,开了好几次会,最终确定我们院的名字叫“沿江大院”,并亲自做了一个牌子,他用毛笔蘸着油漆写的“沿江大院”四个字,挂在我们院外的门柱上。郭叔叔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读过高小,会背天皇诏书。
起“沿江大院”这个名字的原因是,我们院在井街的中间,向北离松花江200米,向南离兆麟公园200米,几乎是哈尔滨的一个要道。松花江经常有洪峰,严重的时候,水的高度已经接近江岸了,于是江边就会实行防洪戒严,我们大院就在戒严区里。冬天时哈尔滨有冰灯,最早的冰灯节就是在兆麟公园开始的。所以虽然我们井街只是连接这两个地方的小街,但是很重要,或许是我自己感觉的重要吧。
大院名字定好了,然后就是成立一个儿童团,也就是院子里所有的小孩子们的集合。然后家长们做了两把红樱枪,这就是儿童团的武器,或是叫道具。
儿童团的工作就是放学后在大院门口站岗,盘查进出大院的人,看看是不是有可疑的人,尤其是阶级敌人。那个年代是阶级斗争的时代,到处都在抓阶级敌人,很多的宣传是红小兵们也抓到了阶级敌人,所以我们也就会认真的站岗,目的就是为了卫红色政权。如果我们能抓到一个阶级敌人,那将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
那个时候我还小,家境贫寒,那个时代也早,所以我没有什么照片留下来,只能是凭印象手画一下,我们大院的大门柱子是这个样子的:
“沿江大院”牌子挂在右边的门柱上,而我们儿童团就每天都拿着红樱枪站在它的边上,盘问着进出大院的陌生人。
当然了,我们没有抓到一个阶级敌人,心中会有小小的失落感。这也说明了我们无产阶级专政的机器强大,阶级敌人已经闻风丧胆了。
现在这个大院已经没有了,新的城市建设,高楼大厦到处都是,这个院子也拆了,建了高楼。曾经的小朋友们,也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而那些叔叔、大爷、姨、大娘们,很多都不在世了。
世界一直在变,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在变,我也离开了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