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下班时间,都要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我认识这里一个爆米花的老人,他是我们邻村的一位李大爷。每当经过这里我都会放慢脚步,贪婪地吮吸着这种熟悉的味道。这沁人心脾的浓浓香气,就是记忆中爆米花的味道。
一闻到这种甜丝丝的香味,我的思绪瞬间便飞回到难忘的青葱岁月。那时候,我们村里有一个姓刘的老头,我和伙伴们管他叫刘老爹。
打我记事开始,刘老爹就专门从事爆米花的行业。他在我们这群孩子的眼中,是最厉害的大英雄,因为老爹一来,我们便可以大饱口福。
我,石头,二凤三个人最馋,每天像跟屁虫一般,一闻到爆米花的香气,马上来了精气神,跟在老爹的身后,寸步不离。
等老爹生起火来,我们便飞奔回家取家伙。有的用瓢,有的用破搪瓷茶缸装满黄灿灿的玉米粒,个个兴奋得如一只只撒欢蹦跳的兔子,开心地大叫着,直朝老爹奔来。
在那个零食奇缺的年代,一锅爆米花仅仅两角钱的加工费。但是这珍贵的两角钱,大人们都能攒在手里捏出水来。吃上一顿香喷喷的爆米花,是我做梦都会笑出声来的好事。
刘老爹一看到我们三个馋虫又拖着长长的大鼻涕来了,总是笑呵呵地跟我们打招呼。而我们也一改往日的泼猴模样,静悄悄地蹲在墙脚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像定时炸弹般黑不溜秋的家伙,双手托腮,看着老爹忙前忙后。心里总是搞不懂,这白花花、香喷喷、脆蹦蹦的美味,是怎样变出来的呢?
老爹的手艺非常娴熟。先带好那副破手套,把锅烧至六成热,然后把半茶缸子玉米粒轻轻倒进锅里,拧紧锅盖,就把那个乌黑锃亮的玉米锅,放在火炉子上来回旋转着烤。
老爹左手拉风箱,右手转锅,这边眯缝着眼睛,经受烟熏火燎的煎熬,那边还得好好注视着玉米锅后面的压力表。因为时间一旦超时,白花花的爆米花便会变成黑乎乎的“煤炭”。
随后他一起身,敏捷地把这个黑家伙套入一条长长的布口袋,布口袋另一端用绳子紧紧勒住,专门挡住喷薄而出的爆米花。
只见老爹将这个沉重的“定时炸弹”放到套着铁皮和废轮胎的布袋外口,左手按住手柄,右脚踏住机膛。
我们则心领神会地跑到一边,专等着那个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只听老爹大喝一声:“快捂住耳朵!
“轰”得一声震天响,一阵白色烟雾夹杂着浓浓的爆米花香味扑面而来。我,石头和二凤连声叫好,不顾滚滚浓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起帮着老爹收拾喷到布袋里的米花。
偶尔有掉在地上的,我们也不嫌脏,拿起来噗噗吹几口气,然后放在衣服角边一擦,一仰头,“咕噜”一声响,掉在地上的米花便悉数进了我们饥肠辘辘的肚中。
时隔多年,刘老爹爆玉米花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邻村的李大爷,从事爆米花工作已经多年。只要不刮风不下雨,我总能发现他在路边忙碌的身影。
在外风吹日晒的日子可想而知。李大爷本来就黝黑皴裂的脸庞,常年被烟熏火燎得好似多日没洗过一般,即便带着手套,伸出来时也是沾满煤灰的黑色;手上常年皴裂着血口子,枯柴般的手上青筋暴露,皱皱巴巴,越看越像老树皮;那件乌黑油亮的破褂子,上面布满了被火星烧焦的大小窟窿。
老人就一个儿子,小两口都在城里上班。因母亲酷爱吃爆米花,因此我经常来李大爷这里加工。大爷总是不得闲,抽空就蹲在大街上挣几个零花钱。
望着日渐萧条的手艺,大爷无奈地告诉我,现在吃街头爆米花的人越来越少,靠这个手艺实在养活不了全家人的吃喝拉撒。
他只好一边抽空去帮人家送煤球,一边干他的老本行。可挣得再少,他也舍不得丢弃这个老本行。年轻时一起风雨同舟,同甘共苦,如今进入暮年更是难舍难分,毕竟他们相依相伴了多年。
老人边仔细地擦拭着陪伴多年的铁锅,边跟我聊天,国家已经不生产这种老式玉米锅,现在超市时兴一种多功能爆米花,爆出的米粒又香又好吃,不仅卫生,而且环保。
李大爷说这话我信。上一次,女儿和我一起逛超市,花十元钱买了一桶香甜爆米花,吃上一口,感觉味道确实不错。但却没有了那种浓浓的家乡味道……
李大爷担心,他所钟爱的穿街走巷的手艺活,总有一天会绝迹。老人的眼睛有些湿润,言谈举止中透露出他对这个“知心老战友”深深的眷恋与不舍。我一时语塞,唯祝福老人一切顺心!
历史的滚滚车轮就是这样神速,它总会把一些旧有的手艺抛弃,让李大爷这样一批手艺人失去养家糊口的饭碗。
但我们又感恩当下的新生活,它给人们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启了改革开放四十年的辉煌历史新篇章,人人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即便这样,我们也不应忘记过去艰苦的岁月。父辈祖辈留下的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那都是无价之宝,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丢。
忘不了,爆米花老人生活的艰辛不易;忘不了,爆米花老人给予我们的馈赠与关怀;忘不了,那千丝万缕浓浓的故乡情……
活在当下,珍惜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