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编辑着公号的文,我气哄哄的说:劳资没空。
他说:“安少,你不过来明天只能替我收尸体了,我没带钱。”
我挂了电话,还是没忍心扔下他不管,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打车到中珠交界处的夜市,到了夜市,我冲宵夜摊上的老板喊了句:
“来一瓶啤酒,再炒一份田螺。”
沈言已经醉得有些迷糊了,他看着我醉眼朦胧的问我,他说安少,平时你心情不好都是怎么过的?
我没好气得翻了一下白眼说:“吃啊,喝啊,玩啊。”
沈言拿起桌上的啤酒往自己嘴里灌,一身酒味冲着我扑面而来,他嗤笑一声说:
“安小染,你的人生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有点别的追求吗?”
我拿起桌上的烤串咬了几口说:“有啊,睡皮皮啊。”
他打了个酒嗝问我:“皮皮是谁?”
我说你别管,总之你知道我要睡他就行。
他沉默片刻后说:“麻蛋,我真想掐死你,安小染。”
我拿着桌上的啤酒往自己嘴里倒,擦着嘴角一脸狞笑的得说:
“你掐啊,掐死我了你这辈子就进监狱了却残生吧!”
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珠还在转着,他说:
“安小染,你写那么多故事,有没有人问你失恋要怎么破?你怎么帮别人解决的?”
我冷笑一声,用牙签挑起桌上的田螺,慢条斯理的吃着,顺便喝了口啤酒,太特么爽了。最后一巴掌拍在沈言脸上,我说:
“你醒醒吧,傻X,我通常都是告诉别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看你这傻逼样,劳资不把你踹下前山河喝几口水,你不醒是吧?”
他似哭非哭的看着我,想笑又笑不出来,他说:“你让我怎么回头?我连岸在哪儿都没看见。”
2.
沈言是我发小,从小打到大那种,高中的时候一个学校,大学他去了河南,天高皇帝远的,我在没有他的城市里风生水起四年,他的女朋友,现在应该称为前女友,就是我介绍他认识的。
大三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一块,我开心的差点在我们家门口放鞭炮。但是好景不长,毕业后的他们同样面临着北上广深的选择,凌小雪去了杭州,沈言回了广州。
热恋期内的两个人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异地恋,房间里木盒子放着两人来回往返两座城市的票根。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凌小雪为了换个热水器的喷头,在浴室滑了一脚,左手骨折。沈言连夜跑过去,最后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把她拥入怀里,说着对不起。
她也许感动得泪流满脸,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
沈言是单亲家庭,家里还有弟弟,沈阿姨含辛茹苦的把他们俩兄弟拉扯到大,沈言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勤工俭学,大学毕业后,弟弟刚考上大学,于是他担负起了一家之主的重任,供弟弟上大学。
在广州这样的地方即便月入7k,也不够沈言花销,每个月除去水电费房租,给弟弟的生活费和母亲的生活费,以及自己的日常开销,所剩无几。他甚至不能在情人节的时候,给凌小雪买一份像样的礼物。
凌小雪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被宠着长大,父母在,不远游,父母在,不远嫁。他们之间的分离似乎开始有迹可循。
沈言母亲的身体在这几年越来越不如从前了,她这辈子除了拉扯两个儿子长大,最大的希望便是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有时候我去他家串门,他妈妈总会旁敲侧击我沈言的感情情况。
“沈言,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带个媳妇来给我看看了,你看小染多好啊?你们又是两小无猜。”
每当无辜的我成为他们母子之间的炮灰时,我会可耻的给凌小雪发信息说,你未来的婆婆开始挤兑我了,你赶紧嫁过来救场。
凌小雪总会回答我说:二安,你撑住,等我过去救你。末了,她总会加上一句,千万要帮我看着沈言啊!
3.
我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烂醉成一团泥的沈言,忍不住推了推他,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只能沉默的喝了几口啤酒。
我知道沈言穷怕了,有段时间里,每当我们小聚或出去吃饭的时候,每每付账时,我总要趁他不注意时把单偷偷给买了,等到他发现的时候,总会用一种不赞同又无可奈何的眼光看着我。
那个时候,我就会拍拍他得肩膀,故作豪迈的说:爷一人吃饱,一家不愁,何况你我本是一家。
那个时候的沈言,的确穷到连生活费都没有着落,母亲生病住院,弟弟刚好上大学要缴学费,他自己忙着毕业,忙着找工作,还要兼顾他的爱情,又不敢让对方知道一丝一毫他窘迫得境地。
他们分手那个晚上,他拉我出去喝酒,喝到一半,他突然趴在桌子上,半醒半醉间问我:
“安少,你说活着为什么就这么艰难?”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拿来他边上的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面,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精刺得我舌头麻痹,我说:
“沈言,你现在这样子真丑。”
他笑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拿着酒瓶,走路颠颠颇颇,一边叫嚷着:
“世间安得双生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每个喝醉酒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诗人,我忘记那天晚上他都吟了什么诗,我只记得我扯着他回家的时候,他蹲在家门口不肯进去。我们坐在他家门口,他靠在我肩头上,一边碎碎念着:
“安少,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我的肩膀被淋湿了一片。
4.
他太爱一个人,爱到不敢说白头偕老,只能彼此沉默的放开手。他买不起房买不起车,不能给予她衣食无忧的生活,他在大城市里摇摇欲坠,肩负着弟弟和母亲的希望。
他不敢让她跟他一起吃苦,那么美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可以和他一起四下奔波,饱受生活的欺凌。
但我不赞同他毫不作为的跟她分开,没有解释,没有缘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让她走远一点。他甚至没有努力过,没有去为他们的未来而奋斗,就说自己不行?
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懦夫的行为。
“沈言,你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沈言也许是真的喝醉了,没有回答我,趴在桌子上就那样的睡过去了。我站起身,去把单了,想了想,又给凌小雪发了条信息,我问她: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因为担心无法给你精致的生活,怕你跟着他受苦而跟你分开,如果那个人是沈言,你会愿意等他吗?”
我没有收到凌小雪的回复,我送沈言回家后,一个人走路回去,街角的路灯似乎已经坏了,一闪一闪的,我突然感到有些怅然。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收到凌小雪的回复。
她说:“我愿意。”
我对着点亮的屏幕轻笑出声。
后记:
又过了一阵子,沈言打电话给我,他说安少,今天我弟弟说,等他毕业了,一定会好好挣钱还给我,他大学四年的花销和学费。他的声音带着雀跃和欢呼,他感叹道,吾家有弟初长成。
我知道他不是因为弟弟要还他钱而开心,而是他多年来默默的付出,弟弟看在眼里,并懂得感激及为他着想,他觉得欣慰,他的弟弟长大了。
至于他和凌小雪,据说定了个三年之约,沈言发誓要出人头地,踩着七彩祥云去娶她(并不是),他们已经见了双方的家长了。
我不知道他们会一起走多久,但是我所认为的爱情,不是你拉着我走;不是替我扫平所有荆棘和险阻;不是自以为是的为我好,而是能与你一起并肩;步伐一致;风雨同行。
而我想和你一起。
你要和他,一起白发苍苍-凌小雪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