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瓦年过而立,也没娶上媳妇,说到底,还是因家里太穷。后来,有人帮老瓦介绍了个女人。女人姓黄,长老瓦一岁,离异带一个男孩。黄嫂挺满意老瓦,老瓦也不嫌弃她带个拖油瓶,两人就凑到一起过日子了。
农闲时,老瓦会钻到村东刘胡子家打几圈小麻将,黄嫂好几次都跑到刘胡子家大吵大闹,着急了还掀麻将桌。刘胡子就对老瓦说:“你以后别来了,要来先跟你那扫兴婆娘说好。”麻将是打不成了,晚上,老瓦又守着电视看,正在兴头上,黄嫂咔嚓一声就给关了,说得早睡早起,明天地里活多着呢!你看看,这有了婆娘事真多,啥都弄不成。最让老瓦闹心的是黄嫂还管着他抽烟。黄嫂说:“抽那玩意有啥用?费钱坏身体的。”老瓦这次不依了,说:“你不让我吃饭都行,不让抽烟还不如杀了我。”如此闹了几次,最后还是黄嫂妥协了,老瓦总算赢了一回。
除了黄嫂带来的小子贵贵,不几年,家里又添了个丫头玉玉。黄嫂总是在老瓦面前嘟囔,孩子上学呀,地里投资呀,油盐酱醋呀,钱真是不禁花。过完年,十五还没过,黄嫂就打发老瓦出去挣钱去了。上海、深圳、新疆、内蒙古……多年来,老瓦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大半个中国。只要一发工钱,老瓦除了自己留点烟钱饭钱外,剩下的都打给了黄嫂。
黄嫂在家管俩孩子,侍弄着家里的几亩苹果园。黄嫂将果园管理得井井有条,地肥果壮的,每年都能卖个好价钱。腊月里,老瓦回家了,就想去刘胡子家摸几把麻将。黄嫂呢,照样吹胡子瞪眼不让去。这一年,老瓦回来得早,并私藏了五百元。大年初二晚上,老瓦说去和发小喝点酒,到半夜了也没回来。黄嫂就对贵贵说:“你找你爸去,几点了还不回来,可别喝醉了。”贵贵说:“妈,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让我爸放松一下?”黄嫂嗓门又大了:“你个熊孩子,让你去你就去,咋恁多话!”贵贵不情愿地出去,不多时就返回来了。“人呢?”黄嫂问。“还喝着呢!我爸说让你先睡,他稍刻就回来了。”黄嫂拿起手电筒说:“你赶紧睡,妈去瞧瞧。”
“别去了,这么冷的天。”
“我放心不下。”
不多时,刘胡子家就传来黄嫂的吵闹声:“老瓦,你长本事了,又出来赌钱了。你儿子上大学,女儿读高中,你撒泡尿照照,哪样和人家有得比?”
老瓦自知理亏,忙说:“半夜三更的,你声音小点,大过年的,要吵咱回家吵,别影响人家。”
“你输了赢了?”
“赢了一百多块。”
“把钱给我。”
老瓦有些得意:“你看,咱就五百元的本,多余的都是我赢的。”
黄嫂一把夺过钱,嚓嚓嚓数出五百元,然后把多余的钱扔在麻将桌上说:“赢你们谁的谁拿走,以后别再叫老瓦打牌,要不我就报警了。”
说完,吵吵嚷嚷地和老瓦回家了。
回到家,贵贵说:“妈,我爸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回来玩玩小牌怎么了,大过年的,你这样闹,谁受得了。”
“你给我闭嘴,哪里轮着你说话了。”
玉玉说:“妈,你这是霸权主义!”
黄嫂怒火冲天:“你个臭丫头,也想造反!”
老瓦说:“娃们就说两句公道话,看把你气的,消消气,消消气。”
黄嫂不理老瓦,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流眼泪。老瓦坐在床边说:“好了好了,以后保证不去刘胡子家了,谁再要去,干活就让砖砸死。”
黄嫂狠狠蹬了老瓦几脚:“你胡说啥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开春,老瓦又出去了。这次没出远门,就在县城的工地。这天,有人给黄嫂打电话,说老瓦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已经送去医院。
黄嫂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老瓦已被送进了抢救室。黄嫂一下软倒在手术室门口。
老瓦是突发性脑出血,幸亏抢救及时,才保住了性命。
病床前,黄嫂守着老瓦,她拉着老瓦粗糙的大手,眼泪成串往下掉:“老瓦,你快醒来,咱以后不出去了,往后你就待在家里,我伺候你,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以前,我不准你喝酒,不让你抽烟,还不让你打牌,你总是不听,这次,只要你能醒来,我再也不管你了,你干啥我都答应你……”
老瓦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床边,挂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缓缓流进他的身体里。
“老瓦,你总说,要攒钱给贵贵买车买房娶媳妇。你说你不是贵贵的亲爸,不想让人戳你的脊梁骨。你真傻啊!你这些年给我的钱,我一分都没乱花,这次,只要能医好你,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县里看不好,咱就去西安,西安看不好,咱就去北京……”
黄嫂柔声说着,并将老瓦粗糙的大手贴在自己黝黑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眼泪止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