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侠也 第二章 刀客

新来的县太爷上任,一路上鞭炮轰响,锣鼓震天,还有不少富贾豪绅亲自出门迎接。原本静谧祥和的北方县城,一时之间变得热闹非凡。

李雁懒懒散散地靠在“十文钱”客栈的门口打着哈欠,昨晚他一宿没睡,一直听着马厩里传来的动静,可是除了沉闷的鼾声,什么异样也没发生。正当李雁再打算去后院瞅瞅时,新官上任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客栈门前。

瞥了眼轿子旁那几个富贾豪绅谄媚的样,李雁明白这个新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甩了甩衣袖,恭恭敬敬地上前迎接:“小民李雁恭贺大人上任,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里面请,让小民奉上美酒佳肴好生招待大人。”

轿子里走出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看样子是科举入仕,好像有点文化,但眼里满是做了官的得意与自满。青年大步跨入客栈,环视了一圈就坐了下来,招来一个师爷打扮的人吩咐了几句,然后那个师爷又走到李雁面前说:“我家大人毕生志向,就是做一个清廉爱民的好官,只是听说你们“十文钱”客栈同时是当地风评最好的酒楼,特来见识见识,美酒佳肴就免了,来一碗现切的刀削面就行了。毕竟越是平凡的食物,越能考验厨子的能耐和酒楼的格调嘛。”

呸!还好官,上任那么大阵仗,生怕别人不知道该来巴结你一样!想是那么想,可是该赔笑的时候还是得笑,李雁翘着嘴角,毕恭毕敬地回复到:“有大人这样的好官那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分啊,大人坐着喝杯茶稍作休息,我马上吩咐厨房伙计削面去。”

“诶,等一下——”那师爷又开口道,“既能观赏削面的技艺,又能尝到美味,才是刀削面的特色所在,难道你们这儿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吗?”

李雁听到这要求,又看了看那几个富贾豪绅不怀好意的表情,心里有数了,他吩咐小千把需要的厨具端过来,又笑嘻嘻地说:“既然大人喜欢看削面,我李雁今儿个就露一手,当是给大人接风洗尘的表演了。”

就当小千把厨具小灶都摆好时,这位官老爷终于开口说到:“我要这个小伙计,来做这碗刀削面。”

小千愣了一下,李雁也心知不妙,在朝廷命官面前晃刀子,肯定会被扣上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本想着施展自己的独门绝技来取代刀的使用,谁知又要换成小千来做。没办法,李雁只好准备破财消灾了,他知道那几个富贾乡绅因为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个年轻的新官也八成是受了他们的蛊惑才如此逼人。

就当李雁准备开口请罪时,小千手上的面团不知怎么突然变成一长条面条,像丝带般轻盈地落入热汤中。师爷大吃一惊,连忙抽出漏勺在汤里捞,之见捞出来的面不仅削得莹剔透,而且一整条没有断过。众人都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却发现昨日的披风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小千的旁边,手上把玩着削面用的刀片。

“哎呦我说怎么那么香呢,原来掌柜的在煮面啊。诶?你们怎么光看着我都不吃啊,再不吃面就要糊啦。”

这时那些迎接新老爷的衙役才突然反应过来,纷纷拔出佩刀对着披风男子,眼里充满了忌惮,其中一个看似是领头的人说:“哪里来的贼人,满身血腥味还带着兵器,难道是想要行刺我家大人不成?”

那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手搭在腰间的刀把上,用着几分玩味的语气说到:“原来这就是新来的官老爷啊,贱民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是个装腔作势的穷酸书生呢。”

这位大人哪受得了这般侮辱,欲要发作,只见那男子嗖得一下亮出腰间的雁翎刀,吓得他又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

“别紧张,”男子强忍着笑意,把刀慢慢地摆在桌上,“我只是个浪迹江湖的落魄刀客,前些日子运气好砍了一个悬赏要犯,想换点赏金花花,岂料镇上的官老爷正好被调走了,所以只好在这家店里借宿一宿。”

那师爷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根据刚刚刀客削面和拔刀的速度,他认为只要刀客想,便可以轻松地砍下在场每一个人的头颅。当然师爷做梦也没想到在场还有另一位高手,他的注意力此时全在这个散着血汗味的男子身上,“那这位英雄斩杀的是哪个通缉要犯?尸首又在何处呢?”

刀客抓了抓脑门,好像在很费力地回想一样,随后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把手往衣服里一掏,掏出来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胸前有一道明显的交叉疤痕。 “好像是葬在城郊池子旁的一颗老槐树下了吧,我也记不清了,你们等会儿派人去找一棵绑了血布的大树就是了。”

“夺命刀黄彪!”看到通缉令的人皆倒吸了口凉气,因为这个黄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恶徒,不少武林侠士想去讨伐他,却皆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可没想到今天,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浪刀客,竟很随意地说自己把这个恶徒就那么砍了,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师爷冒着冷汗,颤颤巍巍地说:“如果这位侠士你真的把黄彪杀了,那可真是成了锄恶扬善的大英雄了呀!我这就请示大人派衙役前去验明真身,请侠士在这稍作等待。”接着师爷在大人耳旁说了几句,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事件姑且平息,李雁对着刀客抱拳说到:“多谢大侠出手相助,不然小店今日,怕是要赔上不少银子喽。”小千也是一脸茫然,刚才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这个男人一出现,那群居心叵测的人就像败家犬一般没了神气,不由地从心底生出一分钦佩。

刀客也对着李雁回了个礼, “店家愿意让我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借宿一晚,就当是还了这份人情吧。”

“诶,让大侠在那种地方睡觉,实在是我的不是,如果大侠不嫌弃,可否愿意让李某人招待一下大侠?”

刀客还是笑了笑,把放在桌子上的刀子收了回去,又抽出一旁的漏勺,一边捞着面一边说:“小时候家里穷,吃的都是没有一点油花的清汤面。”刀客夹起面吸溜了一口,一脸满足地继续说,“味道是淡了点,但这样恰好能保留食材最原始的味道。”待到面条都吃完了,刀客连清汤也都一滴不剩地喝掉了。

“像我这种江湖混子,能活一天是一天,也不在乎面的味道好不好,睡得地方舒不舒服,只求一个坦坦荡荡,无牵无挂。掌柜的又给我地方睡又给我东西吃,我替掌柜的免去了一场横祸,咱俩也算是两清了。”

刀客又转过身,把刚刚把玩的刀片递到小千手上。

“刀削面好不好吃,在于浇在面上的臊子调的好不好。你这面今天没有做完,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挺喜欢这间客栈的吧,要想守住它,就要做好这个臊子,不要被人抓到把柄了。”

刀客最后这段话虽然是对着小千说的,但李雁明白,这实际上是说给他听的。

此时官府派来邀请刀客的衙役也已经到了,刀客起身准备赴约,李雁连忙又问了一句:“起码让李某人知道阁下是江湖上哪一号人物吧!”

“人物?”刀客顿了顿,又看了看小千,“刚刚就想澄清了,我不是什么大侠,更不是什么人物,以杀为生,以刀为命,如果有缘再次相见的话,你们就叫我。。。。。。刀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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