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是音乐盲,我是不予反驳的。读师范时,音体美、三笔字都要考试过关。记得音乐课结业考试是识简谱,当时我的无助与窘迫,即使时隔多年,依然历历在目。
一天,在出租车上,我居然睡着了。醒来时,车上正播放一首熟悉的老歌。瞬间,我内心被击中。
年少时,歌就是歌;长大后才知道,歌是一双温柔的小手,而记忆是一根敏感的弦。在流淌的歌声里,记忆的弦啊,也一次次被拨响。
很多时候,我们日渐蒙尘的心会被一首熟悉的老歌敲击得尘烟四溅。
一段熟悉的旋律,是一颗深埋记忆的种子,会勾起一段时光,串起一段情愫。
一歌一时代,歌曲是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的。
你听,解放后早期的歌曲,富有革命斗志、战斗豪情,如《社会主义好》《我的祖国》《咱们工人有力量》等。
进入80年代,歌曲饱含对美好的期望和赞美,满溢理想主义,如《在希望的田野上》《让我们荡起双桨》,还有“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小学的时候,在溜光的土质操场上,校长教我们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学习雷锋好榜样》等歌曲。校长已作古多年,但他瘦高的身躯、微驼的背、突出的喉结、习惯装满滚烫开水的搪瓷茶缸……都伴着耳熟能详的旋律,没来由地储存在我的记忆里,好像自己依然是那个稚嫩的少年。
80年代中期,上了中学,斯时云南老山我军与越南对峙数年,诞生了《小草》《十五的月亮》等既具浪漫色彩又有爱国情怀的军旅歌曲。86年春晚,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火了俊朗的费翔,却也召来了大兴安岭的一场大火。但记忆最深的是,初中住校,一首《泉水叮咚》是每天的起床歌。这首歌陪伴了我们三年的每个清晨。若干年后,才知道那个有着甜美嗓音的姑娘叫张也。
进入90年代,情啊爱啊、哥呀妹呀开始泛滥成灾......但也有豪气的歌曾填充过我们不知天高地厚的胸膛。若干年前,夏日的风里,一群少年,骑着破旧的自行车飞奔在蜿蜒的山路,唱着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豪迈得似乎理想触手可及。可惜,那个唱着《大海》的娃娃脸追风歌手随风飘散。天妒英才,1993年,beyond的黄家驹、《偏偏喜欢你》的陈百强先后离我们而去,将他们永远年轻的身影留在歌迷不灭的记忆里。
90年代中期,港台歌曲的大量涌入,四大天王如日中天,大陆歌坛也步入了流行音乐的黄金时代。那真是一个明星迭出,星光璀璨的时代。记得大学广播站有个栏目——《每周一歌》。从飘荡在校园每个角落的广播乐曲中,我还知道了张信哲、周华健、李春波、郑智化、黄格选、毛宁、杨钰莹、尹相杰、黄安、林依轮等一大批港台及大陆歌星。年少不觉时日过,在《花心》的年纪,守着那份《我等到花儿都谢了》的爱情,《其实不想走》,但终究还是喝着《忘情水》,《吻别》《灰姑娘》,《风雨无阻》地踏上了告别青春的《站台》。还记得循环往复播放的最后一首歌是《真的好想你》,那是在刚参加工作时简陋的单身宿舍里。
最后,我们被丢在尘世的风里,骑着现实的快马,只是不再追逐梦想。
有些歌是可以跨时代而恒久的,足以打动每一个人,比如《童年》。谁没有过童年呢?我很佩服罗大佑的词——把握精髓,直达人心。什么时候倾听或哼唱,都无法让人无动于衷。
所以,很多时候,你被歌打动,是因为它契合了你的心境,仿佛就是为你而写,歌里蕴藏了你无法言述的情感与情绪。
总记得两个片段。大学毕业那年暑假,一天中午在家午休,朦胧醒来,未关的收音机飘来老狼清亮伤感的声音--那首在94年传唱的《同桌的你》。霎时,想到刚刚分别的同学,就此各奔东西,有些或许一辈子不会再见面,无限怅惘。
再有一次,孤身从老家到广州,中途衡阳停靠,我下车透透气。当列车启动再上车时,熟悉的旋律响起 ----“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你,深深地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如此应景,这首歌就此深深烙入心底。
飘散的歌曲,是时代的回响。只是再也难有经典的歌为这个时代代言,因为这个世界变化实在太快。所以,现在歌曲的生命力也就愈来愈短,不像以前一首歌可以传唱几代人。
春节前的一天,与同事聚会。在歌厅,当一个小孩童稚的声音唱起《沙漠骆驼》,年轻的同事告诉我,这是一首时下流行的歌。而我却一无所知,唯有唏嘘:不听歌已是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