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光速向前发展的时代,旋转的物欲和蓬勃的生机,把城市变成地下迷宫的错综复杂。我们在这些巨大的钢铁森林迷宫里面踽踽独行,迷惘而又诚恳,身边是匆匆而过的淡漠的人群,我们被困在其中,看不见来路也找不回归程。
可是总有一些人会走在你的前面,他们披金戴银,他们光芒耀眼。他们用最冷酷和最理智的方式在城市的迷宫之中安然前行,让这个时代都随着他们转动。他们站在这个世界金字塔的顶端,站在我们仰望的目光之下,用他们的光芒万丈遮挡住我们卑微的阴影。
有时你会觉得这些人与你的生活格格不入,觉得他们距离你很遥远,可是有时候他们可能就是生活在你身边的某某,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就比如我的朋友阿明。
一
阿明对我说,努力会让任何一种人生闪闪发光,我们不努力往往不是因为懒惰或是不知上进,而是因为我们还没遇到值得自己去努力的人。
当阿明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已经在上海工作五年。上海话说的越来越流利,在陆家嘴买了一套算不上大的房子,有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每天打扮的时尚而漂亮,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站在二十六层的办公楼俯瞰上海城市街道拥堵的人群。我想她终于活成了她曾经想要变成的样子,和五年前的她大相径庭的我不熟悉的样子。
我有时候依然会想起我刚认识她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是一个留着西瓜头总是喜欢没心没肺的笑的胖姑娘。彼时我刚刚随着父母来到长春,住在公司的大院儿里。阿明的妈妈和我妈妈是关系要好的同事,经常带着阿明来我家串门,一来二去我和阿明也就变得越来越熟悉。
阿明大我八岁,我叫她明姐。我从小就爱缠着她,她也乐意逗弄我玩。有时候会觉得我的童年时光有很大一部分都有阿明陪在我的身边,她带着我玩跳房子,教我编中国结,给我买五角钱的冰淇淋和一元钱的虾条,辅导我数学和英语,陪着我度过了那么长一段温暖的时光。
那时候的她没有现在那么成熟那么稳重,也没有现在那么时尚那么漂亮,却是我生命全部记忆中最好的阿明。
二
阿明说,后来我知道早睡早起护理美白再也不会每天都顶着黑眼圈;后来我有几十双不同款式的高跟鞋再也不用踮起脚吻谁;后来我想我终于变成了他喜欢的样子却再也回不去从前;后来有无数的男人捧着玫瑰举着钻戒向我表白,可是我最怀念的还是他跑到我的寝室楼下对我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阿明在大学的时候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她总是不厌其烦向我炫耀她和那个男生之间的小甜蜜。
其实很多时候,她向我提起的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安静淡然的像是没有风的波浪。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们吃遍了学校附近的小吃,看遍了每部新上映的电影,成为了学校后门小旅馆的常客,在教学楼顶层拥抱亲吻,一起逛街旅行,在每个晚上互道晚安,手牵着手逛遍了整个校园。
每当阿明向我提起那个男生的时候,脸上总是会露出温柔而又幸福的表情,像是种在心底的格桑,一点点的生根发芽,然后在最后灿烂的绽放,听着让人羡慕。我想我们的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去相信,值得你去依赖,会在你难过的时候给你温暖,在你紧张的时候告诉你不慌,就好像有她在你身边你就好像拥有了一切,让你觉得即使你身在寒冷的冬季,也如春天般温暖。
阿明说,我多么希望,我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
三
阿明说,把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剪裁下来,缝进他的生命里。来吧,痛苦我的痛苦吧,悲伤我的悲伤吧,撕裂吧,焚烧吧。趁我还爱你,趁我还恨你。
大学毕业以后,阿明由于在学校的时候成绩优秀被上海的一家公司聘走,而那个男生则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找到了一份安稳的工作,阿明和他约定三年之后去找他,他们在站台拥抱亲吻然后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仿佛那些约定永远不会过期,那些誓言永远不会老去。
阿明在上海这几年很努力也很不容易,她守着一份约定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学习。有时候她也会在深夜给我打电话向我抱怨她每天加班到多晚领导要求有多高有多严厉,说着说着声音里就有了哭腔。阿明说,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回来很晚吃的凉饭胃痛了整整一宿,在床上疼的翻来覆去怎样都睡不着觉,我就一直喊他的名字。我对自己说,阿明,阿明,你要去找他,你要和他在一起,你要努力,你不要放弃。就好像只要想起他,自己就有了努力的目标,就什么都不怕了一样。
可是阿明从来不会向那个男生抱怨什么,因为她怕他会担心怕他会着急,她对那个男生说她每天很好很充实每天都会学会很多的东西你要等我去找你。阿明说她刚来的时候每天都会梦见他,报给客户的电话号码总是会报错成那个男生的然后尴尬的说对不起,她说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的学习也很努力的想你。
是谁说过,我们的人生就像是电影里配乐的叙事片断,镜头从我们身上一个一个的切过去,然后转了一圈又切回来。没有对白,没有台词,我们流着泪沉默的出现在这些被音乐覆盖的镜头里。
我没想到的是,阿明在上海工作的第三年,收到了那个男生的电话,他说他的父母在家那边给他安排了一个女孩,他要结婚了,对不起。
四
阿明说,以前我什么事都喜欢和他比,比赛喝汽水最后以两人抱着马桶呕吐告终,比赛长跑,以我扭伤脚腕他背我回家告终,比赛大家来找茬以他近视加深一百度而告终,期末考比赛谁先出考场,我也忘了到底谁最后分数高一点,只记得我们拎着书包碰面的那家电影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之间的每一场比赛都没有分出胜负。后来我们比赛看谁先结婚,我本以为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不分胜负,没想到这次是我输了。
刚刚和那个男生分手的那段时间,阿明过得很不好,她疯了一样的工作折磨自己,每次给我打电话张嘴就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有一个好朋友告诉我当你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人的时候只要陪着她就好了。所以很多的时候,我都是通着电话听阿明一个人哭,等她哭累了和她说好了没事了,总会过去的。
其实我很理解阿明的难过,以前那个男生总是希望她能留长发,希望她能瘦一点,希望她能打扮的漂亮一点,希望她能成熟一点不要总像个小孩子。于是在上海的这几年,阿明留起了长发,每天都要抽出时间瑜伽健身,每天都控制自己的饮食控制自己摄入的卡路里,向同事请教怎样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学习做每道那个男生爱吃的菜色,在工作上变得越来越干练成熟。
后来阿明终于把自己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累也只有自己知道,她心心念念着有一天可以去找他,只是终究晚了一步,没有赶在他还爱着她之前。
阿明说,那些天天吵着要和我们绝交的人,却在我们的生命中纠缠不清。而那些从来没有说过绝交的人,却在时光里再无瓜葛。有时候会想自己当初那么努力的工作学习,那么努力的减肥变漂亮到底有什么意义,后来才知道有些人从你的身边经过只是为了教会你一些什么,告诉你早上要吃早饭。告诉你不要睡得太晚,告诉你要控制饮食,告诉你手机的光不要调的太暗,当这些渐渐变成你生命中的习惯的时候,他也就功成名就离开了。可是我真的很想谢谢他,谢谢他教会我这么多东西,谢谢他值得我去努力,谢谢他让我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我们得到什么,我们失去什么,我们失去的那些东西,最后换来什么。
五
阿明说,我以前看过的一本叫做《上海堡垒》的书上说,“全世界会有两万个人是你一见到她就会爱上她的,可也许你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我一直觉得能够喜欢一个人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不是每个人朝你微笑你就会心动,不是每个人和你相处都会让你觉得舒服和开心,如果有一天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珍惜。
阿明有时候也会后悔当初没有跟着那个男生一起去他的家乡,也许不需要多么努力,不需要怎么用力的证明自己,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彼此都在身边可能就是另一种结局。后来阿明自己单独去了一次那个男生的家乡,是一个很小的城市。她延着那个城市的街道走了很久很久,走他每天走过的路,吃他向她提过的特色小吃。以前他们说好等阿明来找他他就陪着阿明逛遍整个城市,只是最后当阿明真的来到了这座城市,却连告诉他的勇气都没有。
书上说,一杯加了水的葡萄酒,已经不再醉人了,但还是闻得到清冽的酒香,它能把回忆染醉,染成你承受不了的气味;或者说像一本看过无数遍的悲剧小说,再次阅读的时候,已经无法热泪盈眶,然而胸口里,却依然有一只小拳头,轻轻地心里敲门。
从那个男生的家乡回来,阿明告诉我她要订婚了。对方是公司里一个很出色的男生,追了她很久,他不会领着阿明去吃大排档,不会和她手牵手压马路,不会带他去破旧的小旅馆,不会和他在屋顶接吻,也不会和他比赛喝汽水比赛长跑。但是他会带着自己去吃西餐,会开着车子送她回家,会每天给她送新鲜的玫瑰买新款的衣服,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爱你。
阿明说,我知道,有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有些人我们遥不可及,但是我们又不能总是沉湎于过去,我们要珍惜现在,珍惜对你好的人,去过更好的生活,去拥抱更大的幸福。
七,如果把手里的幸福抓紧了,就不要放弃。
六
后来我终于明白,每一个故事都是一封情书。我们把它装进叫做回忆的精美信封,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却不敢寄给你。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遇见一个人,会红着眼睛数着回忆向他唏嘘,我曾经把一个男孩当做我的梦想,那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