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记(80)《云梦出草记》——小说的枝丫

        看这本文集的第一个感受便是沈从文,那种湘西漫长而悠远的淡日子又回来了。作者虽不是湖南人,但隐约中还是透露出那种乡下平静而淡雅的滋味。这种滋味不同于胡兰成笔下的江南,也不同于萧红笔下的东北,更区别于林海音文中的老北平和陈忠实描写中的陕北,那是特属于中部,属于两湖人民的记忆。

        出名起的非常诗意,云梦要是还能勾起什么记忆,就只剩下睡虎地竹简了。可惜的是,作者毕竟功力还是欠了点沈从文的淡然,几篇文章怕是载不动这个书名。

        短篇小说的情节比长篇更为重要,但作者的短篇既没有情节的偶然起伏,当然作为“新乡土写作”,太过起伏显得不太合适,也没有那种悠然的叙事态度,过多的枝丫铺垫会让读者有点迷失在作者自己营造的略过复杂的景象里。

        在第一篇的《糍粑》中,有这么一段:

殷家大塆村南的大路,离村子不远,国雄家在第一排,门前一排水杉树,隐隐的,都可看到他家门墙,红红的对联跟门神前面,已经开了牌场,一群人围成圈,呵着白白的水汽,在一张大桌子旁边“揭单双”。

短短的几句,主角从大路,到水杉,再换回路人,再到打牌的人,切换太过频繁。“隐隐的”,虽然是个长短切换非常好用的短语,却在后面紧接着跟上一个鲜艳的景象,和热闹的场景,要说是对比,还不如说是有点生硬。并且,视线先看到门,而后再看到一群打牌的人,是否又有点迂回了。这一大段文字如果中间断开几部分,路、水杉、打牌的人,似乎更能让读者记起某些剪影。

        大段文字和不分割的句子,显然是作者的偏好。在《糍粑》中就能随处可见上面所举的例子,几个逗号几个接一个,就是不见个句号。

近午时分,太阳升到了瓦蓝的天空的偏南正中,映照着满山满谷的雪,天色比清早尤为清冷,北风凛凛,在阳光下吹着一个小山冲之间,被两尺半的积雪半埋着的小山村,村子的形态像团鱼壳子一般,圆圆的,不像郑家河,一排一排方方整整的瓦屋,八卦阵似的。

这一段和上面一段如出一辙,连“圆圆的”和“隐隐的”都对应。视线主角也一如既往地不停变换。

        如果小说的枝丫是小说必要的修饰,那小说作者千万需要注意的就是避免枝大于干。正如张大春认为,小说有一定的离心力和向心力,一切都看似不合理,却需要符合小说的这种力牵引。本书的作者在枝丫的管理上,显然不是一个好园丁。也许是为了营造乡村氛围的真实性,文中随处可见大段大段环境描写,如果将这些叙述放在长篇小说中,会比放在短篇中更加如鱼得水,在后者瘦小的身体中,肚子就被撑大了。适当的减少,会给读者留下更加委婉的想象空间。比如在沈从文的《边城》中,开篇的简单让人勾起足够的阅读兴趣: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我们总极力描写那些想让读者知道的细枝末节,却忘记读者也是个捡了芝麻忘了瓜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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