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这个秋天的味道就没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独自坐在窗前，这棵无花果上还有稀稀疏疏的几个果子。没有长熟，就那样不疼不痒地挂在那里。就是那贪吃的鸟儿也对它们待理不理的。
娟儿回来了，回来好几天了，可是她没有来见他。他知道她来了，她不来也就不来了，自己去找她也没啥意思。见了面，自己还真不知道说些啥。
娟儿不是以前的娟儿了，她做了乡镇干部，好歹也是个官了。他却还是他，没有什么变化。爬在桌子上刻着这些花草树木，东西倒是积攒了不少，可是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卖不出钱，这还有什么意思？
娟儿曾经很喜欢他的这些玩意，不过那可是以前。她不懂得什么值得喜欢，也就图一个稀罕。自从她到省城读了大学，自己也就知道其实自己的这些玩意是拿不出手了。娟儿说帮他在城里找买家，那也是她对自己的安慰，因为自己知道在那些大城市有多少艺术家都在搞着雕刻艺术，人家的玩意才是真的好，自己一个乡下泥腿子弄出来的玩意也就只能摆在自己的屋子里让自己看看罢了。
月亮敲开了禁闭的窗户。
桌子上就有了流动的秋色。
他还是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他习惯性地握起了那把有了他的体温的刻刀，那块枣木板在月光里就有了生动的容颜。他轻轻打量着，这块木板是他跑了三十里山路特意买回来的。
花了他整整五十块钱！
娘没有说他，可是他知道娘是生气了！
唉，五十块钱那可是要粜八十斤玉米才能换来的！
今年秋天雨水多，玉米收在了雨肚里，三勾走一勾都发了霉，出了芽。这玉米可就不好卖了，六毛钱一斤还是要挑拣过的黄橙橙的玉米粒才行。
可是，他听说后山驴家有这枣木板时还是一咬牙跑去买了回来！
因为他听说娟儿来了。
虽然他没有见到娟儿。
他一直有个梦想，今天夜里他就要把这个梦想完成了。
刻刀在灯光，月光的交织拥抱下在他的手中跳着，跳着，那样子并不好看，一片片木屑溅了出来，落在了桌子上，还有几片不知怎么就在他头顶上耀武扬威。枣木忍受着刻刀下的痛苦，在他的手里颤抖着，可是那刻刀冷漠的一下一下，居然就有了一张嫣然含笑的脸庞慢慢浮现了出来！
他和那双眼睛蓦然对视了一下，握刀的手一抖，重重的扎在了那只抓着木板的左手上，血马上就喷了出来，落在了那桌子上！
他没有一点儿疼痛的感觉，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他熟悉的故事，他不想让那故事丢失在这个秋夜。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故事能不能在这双眼睛里复活，可是他不怕自己老了，哪一天突然糊涂了，这个故事就会被自己弄丢了。
他在等待着，月亮还是那么圆。
心里那份忐忑渐渐有些模糊，回忆如果成为麻醉现实的那一杯酒，那也是值得慢慢地浅饮细酌。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夜猫子的叫声，他看了看已经偏西的月亮，一弯腰拾起了一双拐杖，支撑着一个廋骨嶙峋的身体一下一下的挪动着站了起来……
秋夜很静，很静！
他呆呆看着，那一双眼睛突然就就出了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