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我接起电话，那头是姑父的声音，电话里说姑姑的药快要吃完了，要我在医院再开出一些药拿回去。

其实，姑姑患精神疾病已有多年，长期服药维持，以免疾病发作。

从我记事起，从没见过姑姑开怀笑过，她与快乐似乎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小时候，与姑姑家离得不远，偶尔会到姑姑家里玩，那时候，姑姑就很少说话，见我们会抿嘴一笑，又像是挤出来的一点笑容。

姑姑长的并不秀气，她个儿高大，眼皮、嘴唇都很厚实。

姑姑比父亲大6岁，结婚就要比父亲早出更多年。姑姑最早嫁给了一个传说很厉害的男人，听说那个男人还能打老虎，那时候说的可能有点夸张，也许是会设计陷阱诱捕老虎。那个年代，半夜山路上能遇上老虎，那是真事。

后来，那个男人出了意外，也许是自己设计的陷阱出了问题，把自己给弄没了，太可惜了，英年早逝，姑姑当年应是伤心坏了。

再后来，姑姑就改嫁现在的丈夫，育有一儿一女。不过，让人更加意外的是，那一对儿女前面还有两小孩，都因患痢疾而早年夭折了。

这些事都是父亲在我稍有些懂事的时候说起的，这些事都不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我的记忆力只有姑姑后面生的一儿一女，因为她们都比我还小。

不知道接连的丧夫、丧子之痛给姑姑带来了怎样的苦楚！也许，从此她与快乐就有了隔阂。

02

逢年过节时，村里亲戚朋友之间都是要走门串户的，而姑姑却很少，除非别人家有重活、累活要干，她会去帮忙。

姑姑从不闲着，农忙时节，割禾拔秧，从不见她伸过懒腰。即使过年时，我们都在一旁嗑瓜子，她还在忙前忙后，打理着屋里屋外！

这还没等姑姑缓过劲，不幸又从天而降！那年，她那个小的女儿得了感冒，也许是拖的有些严重了，就在头一天晚上还吵着父母说要洗头，洗头之后就说头痛，没等天亮，姑父只身背着小女就去看病，可还没走到隔壁村的卫生室，小女就没气了。

这一消息传来，当年我也是惊出一身冷汗，犹如晴天霹雳。后来没多久，就听说姑姑疯了。

那时，我年龄小，没敢去看姑姑疯了是什么样子，也许姑姑在疯人的世界里才能找见自己。

后来，姑姑吃了治病的药，渐渐地，她回归到现实的世界里，只是，姑姑的话更加少了，她几乎不出现在人多的地方，独自做着家务活。大家一起吃饭她很少上桌。

03

岁月不停流转，姑姑也算是平平稳稳过了些年，伴着儿子的成长，这也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多年后，姑姑唯一的儿子长大成人，师范毕业，去了附近的县城，当了小学老师，不久结了婚，娶了当地的姑娘。

自己儿子娶了媳妇很快又生了娃，应是姑姑家最快乐最幸福的事。可儿子定居在他的岳父岳母家，平时很少回家，相互很少见面。

姑姑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在她身边的只有一直陪伴她的丈夫，凭空增添了一丝孤寂，多了一些念想。

此后不久的一天，姑姑行为表现不对劲，她手握菜刀，嘴上胡言乱语，四处乱窜。因为离的近，我很快到达现场，第一次见姑姑疯了的样子，一阵一阵的骂骂咧咧，自言自语，是我见她说话最多的一次，连愤恨的表情都显得比平时更加生动。也许她是要把多年的不快全都宣泄出来。姑姑终究再一次发疯了。

04

也许是姑姑年纪大了，自从那次发疯住院之后，就再没有停过药。

其实，姑姑连续吃药几年，曾试着减药量，可并没有成功，只要减药就会出现些苗头，之后就再不敢减药停药。

即使姑姑都这样了，不幸还是缠着她。她相依为命的丈夫不久前被查出患有淋巴癌，先是化疗2次，第三次化疗时，不能耐受化疗的副反应，索性出院回了家。

姑姑似乎与现实世界隔着一层药，这使得她对于姑父的绝症并没表现出太大反应。电话里得知姑父当前状态还很不错，俩人能够相互照顾着。

我很庆幸一直都有姑父陪着姑姑，陪她在一起，无论苦难与疾病如何肆虐，她俩都能相互搀扶，相互依靠。我始终相信人的意志力是可以战胜那悲惨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