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雨水太大,奶奶说葱地里草比葱长得好,荒了。小的时候我也会一起跟着去地,不过印象里辛勤劳动的身影里从来没有我,铺一张麻袋片儿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脚下脏兮兮的布鞋里总是有石子硌着我的脚,远处电石厂咕嘟嘟的黑烟和傍晚归巢的麻雀和平静无聊的我,心情不好也不坏,没有电视网络谄媚似的包围也没有艺术家诗人的风雅情怀,我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跟我没有关系,但好像又有些关系。所有的农村牌楼都长一个样,进村那条长长的水泥路也一样,都会有许多许多的山,最高的那座毫无例外的会有个孤零零的小庙。我跟着爷爷奶奶上山拜过七月份的庙,也上过八月份的坟。爷爷会告诉我每座山写都写不出来的名字,会顺手摘个小果子吹吹土就给我尝,会指点江山的告诉我我们家还有那几亩地在哪,种的什么,那些果子稀奇古怪的学名和诨名一个都没记住过,顺着爷爷的手指看过去也从没成功认领自家的田产,一边转着眼珠子找一边嗯啊哦的表示回应。我无法理解爷爷对于这片土地的热爱,但我知道我和爷爷长得真像,我们的眼睛里有同样的光,还有笑起来的板儿牙和腮帮。我转过头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感动于血脉的神奇。爷爷说猪头山上风水好,他以后也会在这,我说我也在这儿,他笑说,你不会在这。我很失落,因为我想象我会埋葬在一堆与我没有血脉关系的人中间,他们并没有和我相似的眼睛和板儿牙。我不太喜欢当陌生人旁观者,也不喜欢陌生人旁观着我。中野牧在有了电视之后说我们这一代人变成了容器人,虽然希望与外界交流互动,但并不希望彼此深入自己的内心,只是容器外壁的碰撞。血肉之躯组成了人的容器外壁,我笑给你看,我哭给你看,我做个死人样给你看,语言都无力表达的,我希望可以和水仙起舞。
与水仙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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