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干净,简单和有规律,就不容易陷入混沌里。假如暂时不是这样,那如果事情正在有条不紊地变得整齐。干净,简单和有规律,效果也是一样的。我第一次看见这座房子的时候就是这样。这里天气寒冷,树木生长得非常缓慢,所以木料坚硬沉重,纹理细致,异常耐用。把它们做成建筑材料然后盖成小房子,简直弥足珍贵经久不坏。我小时候感觉林间小屋简直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如果里面住着人,那这个人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古怪恐怖的人,现在我就住在这样的屋子里,成了这样的人,我就回过头来审视自己,是不是变得可怕。人好像总是在复制着环境,如果说得稍远一些,当一个孩子呱呱坠地,他就开始复制着周围环境里前人的记忆,比如知识,比如行为模式,如果情感和性格之类的东西是在前者复制到一定程度之后的副产物,而不是所谓的自我意识,那人就无非是一些被粉饰了的记忆而已。木屋一片空白,我在这里和小罐头一起生活,这让我开始复制空白,时间久了,就逐渐变得失去语言,失去表情,因为这这种地方,实在是用不上任何为人处事的东西,虽然想到这里,但还是不知道这个木屋是不是很恐怖,自己是不是变得可怕,假如我复制了小罐头的行为,那我就会觉得自己可怕,他可以抬起后腿轻松地挠到自己的睾丸,还能舔到自己的屁眼。
从规则上看,按照这里的新法,如果我在一个废弃的建筑里生活了两年这里依然无人认领,我就自然成了这里的主人,这听上去很美好,但无非就是一些花招,如果不这么干,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无人区了。规则有时候是为了整体利益,有时候是为了小群体利益,是复杂而具有两面性的东西,我在那些荒芜的地方旅行的时候,发现那里的女人只要擅长生孩子,就会有极高的社会地位,他们会给生出很多孩子的女人授予各种荣耀甚至伟大的称号,比如大地之母什么的,然后送给她很多的房屋和马,市中心的巨大铜质雕像也不是什么战斗英雄,而是一个生下了二十三个孩子的女人,那女人被塑造得身材健美,乳房高耸,被信众摸得金黄锃亮,面容饱满健康,挺胸昂首,右手举着一把镰刀,左臂挎着一只木桶,那里又被信众放满了苹果,她周围簇拥着大大小小的孩子。这种雕像其实显然很虚假,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女人,她肯定会长得好像一只巨大的母猪一样,乳房低垂,如果没兜住,走路的时候会被绊倒吧。而如果一个地方很繁华,人员众多,而且家家户户都像蟑螂一样疯狂繁殖,那生得多的人则会被上绞刑,然后砍下脑袋,用钩子掏出子宫里还没有成熟的孩子,挂成一串拴在木架子上示众。虽然这些规则看上去都很荒谬,但是却都对人群长期的延续起到了保持的作用,我厌恶这些,感觉只是保持着人的数量,却要被当做畜生来对待,真是毫无意思和尊重。可是改变规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所以我一直在寻找法外之地。
可即便是这样稀薄的地方,这样偏僻的木屋,想要在这里生活,依然要去遵从规则。从最近的一个村庄到这个房子,要走上个一星期,如果天气不好,就很可能死在路上,这里人迹罕至,其实即便是住到死,也未必有人会来打扰,但是就因为未必不是绝对,便必须要遵守规则,这有时候会让我觉得羞愧屈辱和痛苦,就好像自己是一个蠢驴,即便是在没有规则的地方,面对一群骄傲的野驴,受到诚挚的邀请,却仍是给自己套上鞍子,咬住一个嚼子,然后对一个人说,请骑着我吧,求你。
这种牺牲的必要性源于对人群的恐惧和屈服。
当时我为了回到那个村子付出了极大的辛劳,这个过程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简单的说,就是我走到了那个村子,找到了管理遗弃房屋的人,希望他登记这个木屋,然后带着他来到这里。当时我并没有金钱或者物品去贿赂他,他也并不愿意不辞辛劳的来到木屋的所在地,那个男人并不趾高气昂,是一个可以闲谈的人,他知道我是个医生之后,向我袒露了他一直被阳痿早泄所困扰,然后我便给他查体,发现他的包皮简直长得像大象的鼻子一样,阴茎头都没法露出来。我和他说了症结所在,然后答应给他免费割包皮,但是作为回报,他要登记这个木屋,我就得到了一个半肯定的回答,他说如果有效就给我登记然后跟着我去完成印务。
这种司空见惯的小手术对我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当天就做得成,然后他用了一周来恢复切口,因为手术效果极佳,于是终于帮我完成了登记。
印务是当地的一种双重确认的方法,在遗弃的木屋被某个人发现并且入住之后,为了避免归属权引起的纠纷,首先这个房屋要在废弃房屋登记的地方做一个登记,为了确实性,在村子里登记之后,这个人还要拿着一个滚子到这个木屋的位置在屋子的横梁上印出一道花纹来,上面有一个入住日期,印制花纹的颜料配方是不传之秘,它会随着年限显现出不同的颜色来。
我感觉这件事非常屈辱,于是用一块麻片挡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