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是加班到很晚。昨天下班的地铁上,想起大三那年的翻译课。
翻译对我来说很难,因为我总希望把事情说得清楚,甚至追求过于清楚,不小心就过了翻译的界碑,成了一滩拖泥带水的解释。开学前几周的一次课,老师把我的作业作反例做了分析,我自己也瞠目结舌:短短两句英文,我却硬是编出一大段的前因后果,自己听了都脸红。
那时我就暗自下了决心:对我,翻译课不光是一堂专业课,也将是一次难得的打磨语言与性格的机会。之前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但专攻英语的那六年,我在翻译课上花了最大的心思。
翻译课的功夫在课外。每周,老师都会布置一篇中等长度但有不小难度的文本让我们实操,课堂上再分析作业中值得称道的段落、语句与用词。前几次的尝试真是痛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写下译文,自己也不满意。但那时不肯服输,而且我也挺喜欢翻译:从一种文字的美,到另一种文字的美,中间要举重若轻地跨过无数险阻;有时凭借一个传神的小词,有时凭借斗转星移的结构调整,于我,这些都是翻译的魅力。所以尽管有些“痛苦”,我却热爱、接受翻译的挑战。
有了翻译课后的每个周末,我都会早起。其实也不早了,大概是8点前离开寝室。平时上课也是这个时间,只是周末,大家都会选择多睡一会儿,我却挂念着重重的翻译作业。轻声离开一片熟睡的寝室,去图书馆或是逸夫楼占个位置,摆开笔记本电脑,点开翻译作业,然后就是一天的工作。我一般会花一两个小时分析原文文本,构思译文的结构,有时则更长。这是因为,我的缺点是在小词的使用上很粗糙,优点则是大关节上常有新奇的想法。在外人看来,我的翻译作业进度总是很慢,我好像总是在想。有时通畅些,午饭前就有了想法,一气呵成地写出来,下午再缝缝补补,到晚上就能欢快地回寝室看比赛。有时就痛苦些。好几次,月光照进图书馆一楼斑驳的小窗,我还是只字未写,听着闭馆的音乐,叹着气回寝室。只好周日重来。那时的课业负担不算小,周日也会有别的安排,时间和课代表催得急了,只好定下deadline,背着压力,倒推着拼凑出作业。总之,那年我的翻译作业,有的有“灵感”帮忙,有的则没有。
但每份作业,都倾注了我深深的付出。它们有各自的不完美,我却对它们有同样的问心无愧。
那时的想法真是简单,就想着把每份翻译作业都完成好,也就没空想别的了。睡懒觉的冲动、朋友吃饭的邀请、早上的球赛,只要在周六,都会放一放。一段时间后,我在学校经管学院五楼找到一个冷僻的自习室,周六常常就只我一人。忘情于时空,独自钻研,努力思考有所悟的痛快,努力思考而不得的沮丧,从周六早上空白的word文档,到日落西山时(运气好的时候)会心一笑的小小成品,可能是我学术生活为数不多奋斗而又快乐的时光。
后来的翻译课上,受过老师的几次表扬。对我来说,那是一种锦上添花:翻译的淬炼过程中,当然有客观的艰难、阻塞,那并不轻松。但专注着付出、勤奋地推进,以及看到小小的成果时那份快乐,早已让我忘却了所谓的“苦”。到后来,我很享受翻译课。
大三那年的翻译课,已在十年前。
最近总是加班到很晚。下班的地铁上,又想起翻译课,为之一叹,为之一笑。